第20章 过招
“太贵妃,”语娆福了福身,转身又向君宜同云雅行礼,“王爷,王妃。”君宜向她点了点头。云雅向她勉强一笑。语娆也回她一笑,站到了顺太贵妃的身后。顺太贵妃回头看了看她,眼光也跟着柔和了下来,“语娆,你不是有话同君宜说么?”唐语娆脸上一红,在她的再三催促下才向君宜道:“王爷,语娆祝你和王妃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对着她,君宜才刚冰冷的脸色也有所缓和,微微一笑。语娆又小声道:“昨天王爷太忙了,我说不上话,所以今天进宫,一来探望太贵妃,二来也想补上这句。”
“多谢。”
语娆看他不多话,自己也就了声。顺太贵妃回身拉着她的手,怜爱道:“难为你有心,改天让君宜带着你上城郊转转吧,你不是说想去么?”
语娆飞快地瞥了眼君宜,“王爷近来恐怕不会得闲吧?”
顺太贵妃望着云雅,“公务再忙也总能抽出些许工夫,除非是有人添乱。”
她又管不了他,他想陪人去难道她还能拦着么?不过这么快就想让人取而代之,云雅心中仍是不快,端起手边茶盏轻轻啜着,像是陶醉于茶之甘味而忽视了人家的意有所指。君宜也像是不解风情,“这时候城郊一片野地,没什么好看的。而且那里风冷,唐姑娘这么娇弱,要是得了风寒倒是不好。”
顺太贵妃蹙眉,顿一顿又道:“说的也是,这几天天又凉了,还是在家做做活计……语娆,上回你为哀家做的舒萝枕枕着很是惬意。”
语娆正为君宜的拒绝而神伤,这时听见,勉强打起神,“太贵妃若是喜欢的话,臣女再多做几个。”
“是想让你再做几个,不过不是为了哀家,是为了君宜。”语娆一怔。顺太贵妃又笑道:“怎么,你不肯?”
“不……不是,臣女再多做几个都没关系,只是王爷……”她向君宜望去,君宜却在看着别处。语娆黯淡了眸光,“臣女手艺不,恐怕王爷看不上眼。”
“怎会看不上?哀家枕着都觉得好,君宜……”
顺太贵妃提高了声量,君宜不能再装聋作哑,“唐姑娘手工必然致,不过我已经有了。”
“有了?”
君宜好整以暇地看着已连喝了两杯茶的云雅,“是王妃给我做的,枕得很是舒服。”
嗯?云雅呆愣。她什么时候给他做过枕头了?而且他将火引到她的身上是何居心?果然顺太贵妃又冷了目光,“怎么,你也会做枕头么?”
云雅放下茶盏,“是……是会做,不过大约做得没有唐姑娘好。”
“哼!”顺太贵妃轻轻拍了拍语娆的手,“以你家门,想必是万事自己动手的。”
云雅看着她那轻蔑睥视的神情,咬牙将心火忍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母妃不就觉得唐姑娘做的比宫中内造的好么?”
“她那是消遣工夫,你呢?”
“妾身想来,从前的一针一线皆是为了王爷,”云雅转向君宜,“有王爷一句‘枕得舒服’,妾身余愿足矣。”
她竟又能绕回到自己身上,君宜剑眉一扬,不自禁地带出几分笑意。顺太贵妃望着凝眸对视的两人,紧抿的唇角边现出一道深深法令,“巧舌如簧!听说你父亲曾纳了一歌姬为妾,你这嘴皮子功夫是不是从她那儿学来的?”
“母妃说的是妾身的二娘么?妾身在家时从来只尊她为二娘,并不关心她的出身来历。”云雅低着头,令人看不出她脸上神情,只露出袖外的发白指尖才显出她此刻心境。
君宜突然站起了身,“母妃,皇兄说要在绛云轩设宴,时候不早,我们还是先过去了。”
顺太贵妃敛起眉间不悦,“既如此,去吧,别让皇上等着。”
到这一顿吃完回到王府时,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青纱,幻出许多姿态各异的云来。云雅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正想回房歪着躺一会儿时,一直在前行走的君宜忽然驻步道:“换了衣服到中堂来。”
“有什么事么?妾身身上不太舒服。”
君宜像是没听见,“我在那儿等你。”
他说完就走,留下云雅对着他的背影兀自运气。迎出来的窦弯儿悄悄道:“王爷怎么这样凶巴巴的,有什么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云雅叹了口气,在宫中走了一圈,她多少也明白一点他的难处。娶了一个不相配的妻子,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困扰吧?说到底,终究是她欠他的。“应该是有要紧事。弯弯,走吧,替我更衣。”换下沉重的宫服,云雅换了身海棠花纹的大红锦衣,用温水敷了敷脸,一脸素净的进了中堂。
中堂内已是乌压压的站了一片,见了她来,即刻垂首行礼道:“王妃。”云雅吓了一跳,缓缓步上前,在君宜身边坐下,“这是?”君宜指了指左手一群人,“这是我王府的护卫、门子以及在我书房伺候的人,除去昨晚巡夜的十六人,今天请假的两人,到场共有四十五人。”云雅虽然心底疑惑,但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后仍是点了点头。君宜又指右手,“这是在内院伺候的丫鬟,除去那些零散各处的和粗使打扫的,有八个跟着你,八个在我小书房伺候。”
云雅在后面八个之中找到了紫陌与那个青衣丫鬟,再一路看下去,几个丫鬟各具风流,显然心挑拣过。她回目光,又听君宜道:“还有四十个嬷嬷照管炊房以及各处。陈贵!”
一个管家模样的干汉子站了出来,“王爷。”
“本王说的对不对?”
“太对了,王爷。”陈贵满面放光,露出钦佩之色。
云雅看着想笑,君宜一侧首,她又敛了笑意,“妾身记下了。”
“光记下这个有什么用?”君宜一扬手。
陈贵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奉了上来,“王爷,都在这里了。”
“嗯,给王妃。”
“是。”陈贵转向云雅,“王妃。”
云雅诧异道:“这个……”
“这是各个库房的钥匙,以后进出物品全由王妃打理,听明白了么?”
“是。”一室整齐划一的应声,令摸不着头脑的云雅与窦弯儿面面相觑。“由妾身打理?”
君宜颔首,“是啊。还有内院这些人每个月的月钱、婚丧大事、还有休假事宜以后都交给你了。”“这……”云雅蹙眉。家道中落,自己晓事时母亲已在为每天的柴米油盐犯愁,要不就是在为父亲的赌资犯愁,哪有工夫来教她治家之道?更遑论银钱物品进出,她更是一窍不通。君宜漠视她脸上难色,“以后每月初一我会单给你一笔银两调度内院事物,有什么不明白的,让人到账房找陈贵就是。”
云雅知道再说也是无用,只得垂眸道:“是。”
君宜唇角稍牵,“事务众多,辛苦王妃了。”
“妾身不辛苦。”
“还有我那只枕头,王妃可别忘了。”
云雅双睫颤动,“是。”
君宜起身,声音低沉却偏又能让她听了个一清二楚,“王妃,有你在……真好。”
好什么好?他哪里把她当做王妃了,分明是要她当他的管家和贴身丫鬟。云雅的额角又涨又痛,可是没奈何,有人留了一大堆事务,她只能认认真真地认了每个人,知道他们所办事务,又要陈贵整理出账本以及王府库房物品的进出记录。到她回到自己的房中时,丫鬟们已在各处点上了灯。窦弯儿绞了巾子又让云雅抹了把脸,才刚沾上椅子,紫陌来传话说君宜在小书房进饭,晚上也不过来了。
窦弯儿待她走后,结眉向云雅道:“王爷这几天不是停了公务么,有什么事要一晚留在小书房?况且今天才是大婚的第二天,这么做不是故意冷落小……”她噤声。云雅却不像她那般在意,“王爷爱留在哪里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么?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窦弯儿闷闷不乐,“我还以为王爷这样喜欢小姐,成亲后一定会是寸步不离,如胶似漆,哪想到才刚第二个晚上就不见人影了。”
云雅失笑。这个弯弯,还真以为君宜是破除万难才娶她回来的呢,其实……是她破除万难强嫁给了他,哪里能成恩爱夫妻呢?“好了,我带你来是让你抱怨王爷来的?快去让人送晚饭来,他不在,我们俩个正好自在。”窦弯儿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性子,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又高兴了起来,“也是,我这就去找人,看看她们这里的手艺如何。”
贵妃鸡、水晶豆腐衣、木耳山药、外加一大碗竹荪火腿汤,云雅进了一小半,其余的都被窦弯儿给扫入腹中,满意地拍拍肚皮,“果然好吃!比我娘做的还要好吃,就是比不上小姐你做的。”云雅莞尔,“好吃也不能贪多,别到回去时,孙嬷嬷认不出你来了。”窦弯儿一抹嘴,脸上红扑扑的,“所以小姐你也要多吃,等回去了一起都认不出,娘就不会怪我啦。”
云雅一乐,伸手捏了捏她的鼻,“我是不怕,不过要是连熙斐也认不出你了,你该怎么办?啊?别笑,快说!”与窦弯儿笑闹一回,云雅安稳睡下,他不在也好,她可以一个人霸占喜被;可以在这张大床上翻来翻去;可以不用绷紧着心揣测他的心意,应付他突然而来的举动。想到昨晚他像一只兽一样地将她压在底下,云雅的脸上身上就又开始发起烧来。他这会儿……这会儿会不会又像一只兽似地将别人压在了底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