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0章 徐党作妖
次日清晨,金銮殿上。
随着无精打采的隆庆出现在这里,百官当即便跪在地上山呼万岁,一切都是按着每日固定的流程进行。
陈洪看到百官起来后,又是熟悉的配方般唱起来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众官员纷纷望向整齐站在最前面的六位阁老,徐阶很罕见地站出来道:“皇上,临淮侯李庭竹从小熟读兵法,庄简恤士,有曹国公之遗风,臣请由其填补漕运总兵一职!”
咦?
殿中的官员听到徐阶竟然举荐那位逆臣之后临淮侯,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却是纷纷扭头望向最前面的林晧然。
却不管徐阶是收取了临淮侯的好处,还是收下了临淮侯这个小弟,但徐阶此举无疑是插手军政,将手伸到林晧然所主管的军政系统中。
在官场中,这无疑是一种“越界”的行为,甚至算是一种挑衅。
林晧然听到徐阶这个举荐,脸色显得平静如常。
按说这种重要的军政人事调动,徐阶如果想要安排自己的人员,按理先跟他这位兵部尚书相商,而不现在直接请奏于皇上。
只是他心里却是清楚,这是徐阶故意为之,却是使用了一个极为高超的政治手段。
若是由他来安排的话,他自然不会重用南京那帮蛆虫二世祖,更不可能重用这个天生反骨的临淮侯一脉。
大明之所以一败涂地,正是大明朝廷迷信这些蛆虫二世祖会继承他们先辈的军事才能,但殊不知这帮贪生怕死之人每到国家存亡之时都会主动打开城门投降换取富贵。
偏偏地,他现在真不能站出来反对,尽管他站出来便能阻止这个恶心的任命,但会给外界造成他林晧然把持军政大权的不良观感。
要知道,九边的将领都已经被他梳理了一遍,新组建的骑兵营更是直接听令于他,哪怕是当年的于谦都没有他的权势。
亦是如此,现在已经有人诟病他功高盖主,却是已经开始担忧他林晧然会造反,甚至有人私底下提议给自己授爵。
徐阶这头老狐狸无疑是看到了这一点,却是堂而皇之地举荐临淮侯,逼得他要么冒着被人诟病拥兵自重的风险进行阻止,要么他只能捏着鼻子接受这个恶心的人事任命。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显得落针可闻,所有人似乎都等待着林晧然的决断。
打着哈欠的隆庆看着没有人反对,特别是主管军政的林晧然没有任何反应,当即便淡淡地说道:“既然诸位爱卿没有异议,那么便如徐爱卿所奏,由临淮侯出任漕运总督!”
“皇上圣明!”徐阶当即进行恭敬,而且还得意地瞥了一眼林晧然。
林晧然的眼睛余光注意到徐阶的得意劲,但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虽然这个结果很无奈,但这便是政治斗争,却是不可能尽善尽美。只要他还不能一手遮天,那么今后还得做出一些让步,需要更好的隐藏好自己。
至于临淮侯,其实不过是跳梁小丑,待到处理掉徐阶,接下来顺手便能够收拾。他主管下的军政系统不会容许无能之将,更不会容忍临淮侯一脉有叛国的机会。
“臣有本奏!”礼部尚书林燫看到前面的六位阁老没有奏事,当即便是第一时间出列道。
隆庆看到林燫出列,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当即便是说道:“林爱卿,削减宗藩禄米一事关系甚大,朕亦不能草率拿主意。你若有了新方案,还请先行上奏内阁阁议,而后再上呈于朕!”
这
林燫为了今日奏事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却不想隆庆突然如此推脱此事,而且这个理由还很合理,不由得顿时傻眼了。
咦?
殿中的官员听到隆庆这个回应,脸上当即露出一阵意外之色,却是纷纷扭头望向最前面的六位阁老。
随着张居正入阁,现在的内阁已经变成“三对三”的局面,由于徐阶是当朝首辅,所以内阁的阁议已然还是徐党占优。
一旦方案要先经过内阁阁议,那么徐党定然会进行阻止,这削减禄米的方案无疑是要无疾而终了。
一念至此,一时间,大家不由得纷纷同情地望向林晧然,发现林晧然早前过度自信,此次无疑是给这位懒惰的皇上耍了一把。
林晧然对此却是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但脸色还是显得凝重的模样。
隆庆看到林燫目瞪口呆,再看林晧然满脸的凝重之色,却是不由得扭头望了一眼足智多谋的徐阶。
由于隆庆的要求合理,所以这个事情并没有造成争议,而后早朝继续进行。
在轮到中层官员之时,新任国子监祭酒王希烈出列道:“皇上,皇长子今年已经六岁,臣恳请皇上准许皇长子出阁读书!”
历朝历代,皇家对皇子尤其是太子的教育都十分重视,制定了一整套严格的规章制度,选拔当朝名士为师傅尽心尽力培养未来的接班人。
明朝亦是如此,规定了太子出阁的礼仪程序,明英宗时期则对皇太子出阁读书时间规定为皇太子最迟年满八岁,但没有规定皇子入学的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隆庆早期没有得到太子的册封,却是跟着景王那般,直到十四岁才出阁读书。
殿中的官员都是精明之人,看到徐阶的这位得意门生王希烈提议年仅六岁的皇长子朱翊钧出阁读书,这个非常规的举动已然又是要掀起新一轮的国本之争。
林燫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听到王希烈竟然提出如此荒唐的建议,当即便大声地训斥道:“英宗定制,东宫出阁读书不出八岁!今皇长子不过六岁,又非当朝太子,何须如今便出阁读书?”
林晧然却是知道此事不可能是王希烈的个人行为,显得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徐阶,结果看到徐阶的嘴角微微上扬。
“皇长子今虽非皇太子,但其关乎大明的江山社稷,年幼接受圣人教诲,将来方能更好地治理国家!”王希烈显得语出惊人地说道。
这
听到这个论调的时候,殿中的官员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尽管在他们的督促之下,皇上跟皇后已经同房几次,但陈皇后的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现如今,徐党已然是要再度挑起国本之争了。
“这是要孤注一掷了啊!”
很多精明的官员在听到王希烈这个论调之时,却是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便是纷纷扭头望向了徐阶。
自从林晧然凭借八达岭大捷归来,整个朝堂的局势变得十分明朗,几乎所有的中立派地转投林晧然的麾下。
从民间的个人声望,再到整个文官集团的站队,徐阶都已经完败于林晧然,现在朝堂的大事往往都取决于要林晧然的意志。
亦是如此,林晧然早已经是一棵比徐阶高出一大截的参天大树,而徐阶想要翻盘已然只能寄托在这个国本之争。
郭朴亦是意识到这是徐阶的唯一胜算,虽然早有些预料,但看到徐阶主动挑起战事,心里还是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
“王祭酒,此话不可胡言!且不说至今还没有六岁便出阁读书的皇子,纵使武宗太子之时亦是八岁才读书,岂容你在此如此扰乱朝政,皇长子更非是将来的新帝!”林燫面对王希烈的言论,当即站出来指责道。
王希烈却是无惧于林燫,便是进行争辩道:“下官刚刚已经言明,年幼接受圣人教诲更为有益!现今皇嫡子迟迟不出现,恐怕亦不会出现,那么将来的天下自然是由皇长子治理,而今安排皇长子出阁读书最为适宜!”
“皇上尚值壮年,你们二人在殿中如此谈论新帝,当真是要不忠吗?”郭朴却是拿出话柄,当即站出来呵斥道。
咦?
面对着这一顶不忠的大帽子,王希烈和林燫不同得一惊,却是暗自咽起吐沫,生怕自己再说错话。
这
原本已经摩拳擦掌的徐党准备应战的徐党不由得愣了一下,亦是不敢被戴上这顶帽子,便是纷纷扭头望向徐阶。
殿中的官员见状,不由得暗自佩服地望向郭朴,能爬到这个位置的大佬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徐党还真没有太多资本跟林党叫板。
郭朴并不给徐党太多的反应时间,当即向隆庆拱手道:“皇上,您出阁读书是十四岁之时,亦是深知寒窗苦读的辛苦。而今皇长子方才六岁,您岂忍皇长子年幼便每日苦读,每月初一、十五方得休息,还请皇上三思!”
这
张守直等人听到郭朴这是攻心,不由得微微瞠目结舌。
隆庆的眉头微微蹙起,旋即采用拖字诀道:“皇长子出阁读书一事,还请容朕再好好考虑考虑!”
“皇上贤明!”王希烈听到没有当场否认,当即显得欣喜地道。
殿中的官员眼睛复杂地望向站在最前面的徐阶,已经是闻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味道,敢情徐党又要掀起立储之争。
郭朴虽然暂时阻止皇长子出阁读书,但明显感觉隆庆和徐阶是越走越近,不由得担心地望一眼旁边的林晧然。
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知道徐阶此次不过是前菜,接下来恐怕又要全力推动册封皇长子为太子了。
只是他心里清楚,万历朱翊钧并不是一个理想的皇帝,更不是华夏合格的领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万历虽然遗传了嘉靖的聪明,但亦是遗传了嘉靖的自私无情,若是真由朱翊钧来继承大统,大明的家底再雄厚亦得被掏得干干净净。
华夏别说借着大航海时代站到世界之巅,恐怕还得向深渊继续滑行,故而他绝对不容许朱翊钧坐到太子位。
接下来的早朝并没有太多的争议,各方都有条不紊地汇报着工作。
松江府等地迎来一场大台风,但这终究是每年都会发生的事情,特别这个时代对台风并不会存在等级划分,自然是不会过度的重视。
林晧然倒是明白地方百姓的难处,纵使是江南的富庶之地,随着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百姓将会沦为佃民。
只是他亦是不能改变什么,更是不能打破常规的做法给受灾的百姓减免税赋,这会扰乱大明一直推行的赈灾标准。
朝阳落在金銮殿的屋顶,百官纷纷从敞开的殿门走出来。
在走回文渊阁的路上,郭朴发出感慨地道:“若愚,徐阶怕是坐不住了啊!”
“他忍了这么久,其实已是不易!”林晧然抬头望着那轮东边升起的朝阳,显得并不意外地回应道。
郭朴想到接下来很可能掀起立储之争,不由得蹙起眉头道:“皇后的肚子怎么迟迟不见动静呢?”
“我们不能被带了节奏!皇后现在还年轻,如今正在调养身子,这诞下皇嫡子是早晚之事!”林晧然倒是不着急地道。
其实不是他不着急,他甚至恨不得陈皇后今天便诞下皇嫡子,但却知道后世多么夫妻结婚多年亦没有生育。
正是如此,他不能寄望于小概率事件,更不能被徐党带乱了节奏,而是按着既定的计划耐心地等待一二年的时间。
郭朴的心里已经有所动摇,不由得认真地求证地道:“若愚,你真这么肯定皇后能诞下皇嫡子?”
“呵呵不然还能怎么办!”林晧然没有乱开支票,显得苦涩地摊开双手道:“咱们既然已经认定皇嫡子了,那么就不能摇摆不定,定要坚守到皇嫡子出来!”
郭朴看到林晧然这般反倒更是信任林晧然的判断,亦是轻轻地点头道:“如今看来,咱们亦是只能如此了!”
“不过咱们不能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是该有所行动了!”林晧然走上轿中,却是做出一个决定道。
郭朴看到林晧然如此认真的模样,亦是脸色凝重地道:“你当真要如此了?”
“时间已经够久了,咱们等得起,但天下的百姓可等不起!”林晧然抬头望向南方,脸上带着一份沧桑地说道。
郭朴听到这番话,亦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知道他们是时候跟徐阶做一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