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3章 杨山的诉求
播州城,一座由杨家修建的方形城池,正伫立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
随着前方的狼烟窜起,城中的百姓都隐约地知晓明军已经前来,致使春节的喜欢氛围当即消退,显得担忧地望向北面。
对于这一场战事,很多百姓心里是极其复杂的。
一方面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属于大明子民,另一方面却是自己祖祖辈辈都被杨家所统治,故而更像是父亲和爷爷的争斗。
只是他们心里清楚,这种关系已经打破,接下来要么播州结束杨家的统治时代,要么杨家将会走向更大的舞台。
不过想到杨家种种不得人心的举动,而大明早已经出现一位颇为传奇的林阁老,心里对杨家意图争得这个天下心存怀疑。
当然,这一些跟他们的关系并不大,毕竟他们无法左右战局,不过是生活在这个时代最底层的百姓而已。
杨氏祠堂坐落在城中东南角,经过七百年的传承,这里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灵位。
杨烈是第二十八代家主,将九根香恭敬地插在香案上,那张国字脸容显得刚毅,亦是一个行事果断之人。
虽然事因他儿子,但内心未尝不想要争得这个天下,故而在打破杨氏祖训之时,同样恳求列祖列宗能够庇佑自己能够出战顺利。
按着既定的计划,他元宵后便出兵四川,一举夺下整个四川的领土,凭借着四川易守难攻的地利自称蜀王。
“家主,不好了,北边的烽火台传来敌军大举进犯的讯号!”一个头领匆匆赶来,向着刚刚上香的杨烈汇报道。
杨列听到这个消息,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道:“四川军杀来了?”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但从狼烟的讯号来看,此次的军情危急!”头领轻轻地摇头,显得老实地回应道。
亦是幸得事情发生在白天,如果出现在晚上的话,恐怕明军杀到城下,他们才会知晓娄山关失守的事实。
杨烈倒没有过于紧张,毕竟四川那帮虾兵蟹将根本不足为虑,至于南下的王师少说也得二月才能到达。
只是突然间,显得紧张地询问道:“龙儿,龙儿昨日便率着一千精锐驻守娄山关,现在情况如何了?”
“少主从小便足智多谋,想必没有什么大碍!此次的敌情不明,还请即刻封锁城门,咱们全力应战!”头领轻轻地摇头,当即便是提议道。
杨烈深知自己儿子从小熟读兵法,加之所统领的是一千精锐,当即便是轻轻点头道:“即刻戒严,我倒要看看是谁统领那帮虾兵蟹将胆敢进犯我播州!”
虽然他对进犯四川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如果四川方面的军队前来,他便要让对方见识一下七百年杨家的厉害。
烈日高悬,正午灿烂的阳光洒在这片土地上。
杨烈已经派出斥侯查探消息,此刻正站在北门城头上,遥望着前方的林子,心里仍旧好奇是谁胆敢统兵进犯播州。
正是这时,那边的林子隐隐间有了动静,却见几匹快马穿过那条林间驿道,正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少主,咱们快到了!”一个亲随率先穿过林子,在看到播州城城头的时候,显得十分兴奋地道。
杨应龙自然是认得道路,亦是不由得暗暗地松了一大口气。
这一路的狂奔,他可谓是提心吊胆。特别在后面的一处关卡中,若不是有着一支阻拦驻守,恐怕他已经被杨山追上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猎户的命是真的很硬。经过自己这般折磨,不仅没有歇菜,竟然还能如此生猛地追了上来。
只是他一个身负重伤之人,再如何生猛亦不可能突破那个关卡的阻拦,更是不可能再度撵上自己。
嗒嗒嗒!
正当他们眼看着就要冲出这片清凉的林子,进入那一片灿烂的阳光中,结果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当即便是刺激到所有人的神经。
特别是杨应龙感到了一阵头皮发麻,虽然杨山追上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心里头却是毫无由来地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杨山,真是杨山追上来了!”落在最后面的亲随朝着后面望了一眼,当即宛如被吓破胆般大声地汇报道。
得知杨山真的追上来,想着昨晚杨山一人单挑千人营的壮举,所有的人都感到后面追来的是一头猛虎般。
杨应龙深知哪怕是重伤的杨山,他们几个人亦没有多少胜算,当即便是下令道:“你们四人留下截住他!”
四名亲随原本拍马狂奔,只是听到杨应龙的这道命令,再看到杨应龙那双凶悍的目光,不由得将马速降了下来。
杨山骑着那匹高大的汗血宝马从林子中冲了出来,速度已然是更胜他们一筹。虽然他浑身是血,且嘴唇微微泛白,但那双眼睛仍旧坚定而执着,对复仇拥有着强烈的执念。
驾!
停下来四个的亲随看到朝着这里狂奔而来的杨山,其中两个突然拍马朝着旁边的小路而去,剩下的两个亲随旋即跟随。
他们平日仗势欺人还行,但真正的危险来临之时,亦是不再顾及杨应龙的安危,却是决定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终究而言,杨山要杀的是杨应龙,自己这些人犯不着淌这一趟浑水。
杨山怀揣着那份复仇的强烈执念,穿过林子终于见到了正在奔逃的杨应龙,便是打起精神大喝一声道:“杨山,哪里逃!”
尽管这一路让他吃了不少苦,亦是感到强烈的疲倦之意,但看着仇人在眼前,当即又是激发了他全部的潜力。
今日纵使他要死掉,那亦要将杨应龙亲手斩杀,断然要为妻子复仇,定然要让射杀自己妻子的杨应龙血债血偿。
“爹,救我!”杨应龙看到站在城头上的杨烈,当即便是哭丧着大声呼救道。
杨山知道这是他复仇的最后机会,一旦杨应龙逃进城中将不可能再亲手斩杀杨应龙,便是快马加鞭地追上去道:“纳命来!”
“是少主!”
城头上,一个头领认得正在策马狂奔之人正是杨应龙,当即便是紧张地提醒道。
“那那是杨山!”
城头上的头领和苗兵将前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在听到杨应龙呼救后,亦是注意到对杨应龙紧追不舍的人正是杨山,便是有人紧张地提醒道。
有鉴于杨应龙亲自将杨山怀孕的妻子射杀,杨山更是差点死在断头台上,此时的杨山无疑是为复仇而来。
“打开城门,快救吾儿!”杨烈亦是看清楚前面十万分紧急的状况,显得十分的慌张地下达指令道。
尽管得到命令的苗兵第一时间便合力打开城门,但想要打开这座城门,无疑亦是要花费上一定的时间。
嘶
那匹马看着前面便是城门,加上这一路已经乏力,前蹄突然间一软,当即便重重地栽倒在地,卷起了滚滚的尘埃。
杨应龙猝不及防地坐马背上摔了下来,幸好他身穿着一套轻甲,整个人重重地栽在沙地中,仅是擦伤了那张脸。
因为发箍脱离,他整个人显得蓬头垢面的模样,只是看到随之而来的杨山,脸上当即露出了惊慌之色。
杨山见到摔倒在地上的杨应龙,亦是将那匹高大的骏马勒紧马僵,正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虽然经历了诸多波折,自己差点便丧命于杨应龙之手。只是天道昭昭,幸得冠巾伯相救,他终于追上了这个杀妻仇人。
“好汉,我错了,还请饶命啊!”杨应龙深知杨山的战力恐惧,当即便是跪地求饶道。
这
城头上的头领和苗兵看到这一幕,发现杨应龙竟然都没有跟杨山拼命的勇气,却是不由得面面相觑。
在他们一直以来的观念中,这位少主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军事奇才,却是从来没想到杨应龙会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杨烈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心里还是溺爱着儿子,只是知道救援部队出城还需要一些时间,便是直接进行承诺道:“杨山,若是你不伤吾儿,我便不追究你的罪责,而且还赐你黄金百两!”
有鉴于大量的财富集中在杨家的手里,这黄金百两的购买力却是比其他地区更有购买力。
众头领和苗兵听到这个丰厚的条件,亦是不由忌妒地望向城下的杨山。
杨山想着自己妻子死前的那一幕,当即悲愤地质问道:“呵呵你们杨家无端将我八个月身孕的妻子射杀,你便便打算以此偿还?”
“你要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不伤及吾儿!”杨烈误解杨山的意思,当即便是提高价码地许诺道。
杨山迎头望向城头上的杨山,对着城头上所有苗兵朗声道:“我要杨应龙血债血偿,我要你们杨家不可再为祸播州!”
或许此次经历的事多了,亦或许他的结巴其实没有想象中那般严重,此刻显得比较利索地表述着他的诉求。
若说早前他的诉求仅仅是报仇,但听着杨烈如此言论后,想着冠巾伯将价值万金的宝马借给他,他知道想要改变播州,那么就必须除掉这个杨家。
此言一出,令城头上的苗兵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杨山的遭遇早已经不是什么私密,而今看着身受重伤的杨山竟然将杨应龙逼到如此的地步,更是说出了如此大气的话,却是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哑巴猎户。
杨烈自以为诚意十足,却不想杨山如此拒绝自己,更想不到他想要除掉自己杨家,当即便是给弓弩手使了一个眼色。
“杨山,只要你不杀我,我愿意将来与你共享整个播州!”杨应龙看到从马上下来的杨山,当即再加价码地道。
咦?
城头上的头领和苗兵听到杨应龙这个论调,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且不说,现在家主杨烈尚且在世,远远还轮不到杨应龙来做主,这个言论充分体现他的贪生怕死。
播州之所以能够传承七百年,正是依靠着历代家主的苦心经营。若是像杨应龙这般贪生怕死,不说要跟朱家争取天下,恐怕这份基业迟早要毁在杨应龙手里。
杨烈顿时是面沉似水,亦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是如此的贪生怕死,竟然连祖宗基业都能够如此拱手让出,发现自己从小确实过于溺爱这个有些小聪明的儿子。
杨山从来都不是贪婪权势的人,心中那份复仇的执念没有消退半分,显得冷酷无情地继续走向杨应龙。
“死!”杨应龙看到自己的条件根本打动不了杨山,便是看准时机将一把石灰粉撒向了杨山,显得脸色狰狞地道。
这
城头上的头领和苗兵看得真真切切,杨应龙这一招撒石灰粉的举动可谓卑鄙至极,已然是十足的奸邪小人形象。
杨山对此早有防备,先是眼睛微闭,凭着多年的打猎经验,当即跨步上前,一把狠狠地挥出了手中的长刀。
嗽!
一支利箭从城头射出,却是斜插在离杨山仅一米外。
噗!
一道鲜血飞溅,杨应龙的头颅高高地飞起,然后滚落在旁边的沙地上。只见他的眼睛显得极不甘心地睁着,已然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播州杨氏的第二十九代传承人,一个为祸播州的恶少,一个连孕妇都不放过的恶魔,最终死在了杨山的刀下。
这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所有人都呆立当场,却不想不可一世的少主杨应龙惨死在这个为妻复仇的猎户刀下。
特别看着一个底层的猎户将高高在上的少主杨应龙斩杀,所有苗兵都突然间意识到:杨家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大,而他们的少主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杨烈看到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的眼前,这时亦是听到了城门打开的声音,当即便是愤怒地下达指令道:“杀了他!本家主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
“来啊!今日我杨山纵是死在这里,亦不向你杨家低头!”杨山面对着蜂拥而出的苗兵,却是视死如归般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