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故人来
大宋宣和三年四月,江南巨寇方腊被擒,同年八月二十四日,方腊父子39人在东京汴梁被处决,至此,江湖之上风平浪静,天下大定,再无纷争。
次年腊月,风雪交加。北京大名府北门外三十里,桃花村。此时已是二更时分,村内墨色一片,早已寂静无声。咚。。咚咚,平安无事喽,几声打更之声传来,显的很是空旷。村溪东边不远的草坡之上,一圈围栏,几间茅舍,间或还传来几声羊嚒之声和犬吠。东首的一间屋内,烛火昏黄,炕头之上,一方小桌,桌上一碟酱牛肉和着一壶温酒。
一俊美青年正衣衫微敞,盘膝而坐,自斟自饮,动静之间,胸口之处隐约显现精美花绣,但见此人面露凄凉,眉头微蹙,似有烦心之事。炕头另一角。一年轻妇人正捂着突兀隆起的小腹,一双美眸注目着这个男子,眼里尽是关怀之色。再观此妇人,虽只是身着粗布衣着,却是生的美貌无双。
良久,妇人轻叹一声。“小乙哥,今汝已归隐山林,怎生还是如此忧愁终日,叫奴家好生担忧”。话音未落,妇人竟是轻声低泣起来。男子见妇人这般,竟是有些慌乱,移到妇人身侧,轻轻将妇人拥入怀中。
一边抚着妇人秀发一边轻声说道:“娘子,是某家不好,莫怪,哎,也罢,说与娘子听也无妨,今日村里酒肆买酒,听小二哥言到,某家主公,卢员外坠船而亡。小人自小跟随员外,只当他亲爹一般伺候,只是宋头领剿灭方腊以后,吾劝主公一起归隐,主人未听,今日得此下场,某家心内痛极,娘子,勿怪我”。
那妇人听到男子如此说道,凤目亦是噙起了几许泪花,轻轻拍抚着男子:“夫君,员外有此不测,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啊。夫君弃了功名携奴家归隐至此,虽是清苦了些,但我夫妻二人却也与世无争,逍遥自在。官家行事,向来是用则英雄弃则夜壶,如今江南平定,员外他们岂还能安稳度日,人常言,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啊。员外这是未能看清时局啊”。
女子话音未落,男子虎目含泪,竟是放声大哭起来。“员外啊,当初你为甚不听小人一言,若是听小人一言,我主仆二人归隐山林,饮酒打猎,岂不快哉,功名前程,有甚不可舍的”。男子愈想愈悲,悲愤之下,大口的喝着闷酒,女子在旁看着,有心安抚,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安坐相陪。
吱呀,院外柴门响动。屋内二人互看一眼,心声疑惑,但见男子轻轻把手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女子会意,退到墙角摒起了呼吸,男子抄起了墙角的朴刀,呼的一声吹灭了蜡烛,双手握刀,轻移脚步走到了门边。
“咚咚”风雪漆黑之夜,静逸异常。突兀的敲门声显得此时氛围甚是诡异。“有人在家吗?”屋外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传来。俊美男子一听此人说话,心里轻轻咦的一声,此声甚是耳熟,只是怎生记不起主人是谁?正自疑惑之时。屋外男子又说话了:“小乙,这是汝家吗?小乙,俺的声音,汝竟是不记得了么?”。话音未落,俊美男子呼啦一下拉开门栓。:“都头。小人这是做梦么,都头怎会寻到此地的,娘子,快些点上蜡烛,门外就是那单手擒住方腊的武都头”。
烛火重又燃起,只见烛火照印之下,但看此人穿着一身灰布行者棉袄,胸前挂着一串佛珠,棉袄已是颇为破旧,脚上登着一双百纳鞋打着白布绑腿,头上黑发披散,上着发箍,身后背着一盒戒刀。一只衣袖挽扎在腰间,此人年约三十有余,满脸尽是沧桑之色。只见此人见得俊美的男子,不由得哈哈一笑,单手打了个稽首:“阿弥陀佛,小乙哥,一别经年,可教俺好生牵挂”。
俊美男子闻得行者这番言语,激动万分,双手握住行者臂膀,当一只手握到的只是一只空衣袖的时候,男儿之泪又凄然而下:“都头,哥哥,可苦了你了,娘子,快来见过哥哥”。那夫人听得男人呼唤,含笑起身吃力的行了个万福:“都头哥哥在上,师师有礼了”。
那行者听得这女子这般说,连忙扶起女子,:“免礼免礼,如俺眼还不浊,弟妹这是已有身孕了吧,你且小心”。说着转眼又看了看俊美男子,哈哈一笑,轻轻在男子肩头打了一拳;“好小乙,好手段,眼前这位莫不是名动京师的李师师么。”。
“哈哈。都头见笑了,正是,如今我与师师早已结为夫妻多时,且师师已怀有小人骨肉数月了,估摸着不久就要生产了,都头快进屋,屋外风雪交加,都头怕是尚未用饭吧,都头稍待片刻,小人准备些酒菜与哥哥,我们边吃边说”。俊美男子说完朝着行者一拱手,行者哈哈大笑:确是如此,如此甚好,那俺便不客气了,就依兄弟”。行者打了个稽首。“哥哥,有酒有肉,哥哥持戒否”.俊美男子笑着问着行者。“哈哈哈,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屋内又添了一注火烛,屋内更显得亮堂多了,桌旁二人含笑对坐,桌侧美貌妇人含笑相陪。话到此间,原来隐居在此的二人中,俊美男子便是鼎鼎大名的梁山好汉浪子燕青,旁边的美貌女子便是连赵官家都流连忘返的京城名妓李师师,燕青对面的行者也是名动江湖,他便是当年景阳冈上拳打老虎的武都头武松武二郎。
“哥哥,此间甚偏僻,业已夜深,哥哥这是遇着何事,又是如何寻到此间的”。酒过三巡,燕青面带疑惑的问着武松。听的燕青如此相问,武松长叹一声,一仰脖把碗中之酒一口而进。
“兄弟,哎,一言难尽啊,想当日,俺擒了方腊,却废了一条胳膊,俺便有些心灰意冷,又见得提辖坐化故去,吾便想,吾这假和尚莫不如假做真,真个就做个和尚了此残生,以求安稳便了
。可是欲求安稳却欲不得安稳,俺年初在寺内听得方丈秘传,说京都里的蔡太师高太尉他们欲图谋害我梁山余众,吾听此言,大惊,于是速去楚州寻得宋哥哥相告,怎奈何宋哥哥斥我一派胡言,俺是百般劝解,就是不听,俺有些丧气,原本打算留在哥哥身边护卫,一怒之下,俺欲拂袖欲走,怎奈宋哥哥,哎,冷冷的只回复了我四个字,任从你心。俺悲愤异常,离他而去了,后俺一直向北游历,这些天走到大名府,偶然听闻你们二人,打听了一下你的相貌,甚为贴切,于是吾便连夜寻来,却不想真的是兄弟你”。
燕青听完武松的言语,心中也甚是感慨,于是黑夜烛火之中,这二人把酒怀旧,不知不觉,双双醉去。李师师看着二人如此模样,不忍打扰,苦笑了一下,抚着微肿的腰身站了起来收拾碗筷。
恰在此时,腹内胎儿蠕动了几下,李师师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肚皮。面露慈爱之色对着腹内胎儿说道:“痴儿,莫要戏弄你娘了”。说完着又回头看了看趴在桌上的二位,又叹了口气说道:“痴儿,为娘盼你长大成人之后平平安安,莫像你爹他们这样,整日不得安宁,痴儿,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如寻常人家祥和安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