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梦中的婚礼

“……最后，我离开了那个世界的草摩本家，用死亡的方式。”慊人先是将神祗和十二生肖与猫的千年之约告诉了家人们，然后，慊人便和离一起，把众位神祗的故事大概地说了一下，终于，慊人讲到了自己的经历。他并没有过多地叙述自己曾经的悲伤与怨恨，因为那些情绪现在都不复存在了，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那种因爱生恨的无奈，他并不想让他的家人们知道，不想让他们知道曾经的他是个多么失败的人。只是，身为最爱他的人们，又怎会听不出他故事中被他刻意隐藏起来的黑暗的部分呢？

只是，越听，越心疼。他们的聪明可爱的慊人呐，那些人究竟是有多狠的心肠，才会舍得让慊人同时失去他的快乐与自由？就算不想要永远的“不变”，就算想要逃离神，可怎么可以一边自愿陪在慊人身边，一边抱怨慊人非要将他们束缚在“牢笼”里呢？慊人当初到底背负了多少？“慊人在伤害他人之前自己早已伤痕累累”，所有的病痛，千年来第一个自动解除“诅咒”的动物，亲人的仇恨，恋人的离去，永恒羁绊对象的冷漠……“哥哥，你抱得太紧了~~”莲二一边听，一边不自觉地将慊人抱得越来越紧，直到慊人忍不住暂时停下对他和离的讨论结果的简单描述，转而出声提醒哥哥不要抱那么紧，莲二才稍稍松了松手，可还是用温暖的怀抱将慊人锁在怀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世的慊人在他们一家人的悉心呵护之下，尚且如此瘦小虚弱，那前世的慊人既没有家人的保护，又因为那群人而身患重病，到底会有多痛苦，多悲伤？他简直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他只有将慊人好好地抱在怀里，感觉到他的呼吸、心跳，才会从那种令人快要窒息的心疼里略微缓解过来。

“……就是这样，离认为，我的意志已经远远强过了千年前那位初代神祗，所以，我的离开是彻底的，因为我把神祗的灵魂整个……不，除了分裂出去的那部分，都拥有了。”慊人舒心地躺在自家哥哥的怀里，讲出了他和离讨论出来的最终结果，“也就是说，我，草摩慊人，已经取代了那位神祗，成为了新一任神。有别于曾经那种空有神祗名头却无丝毫神力的所谓的‘神’，我拥有着神祗的力量，或许，还拥有着神祗的长生不死，除轮回的能力。”虽然在陈述自己拥有的梦幻般的神力，慊人的语气里并没有过多的喜悦。由始至终，慊人最在乎的，只有他爱着的，也爱着他的人。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和家人朋友们相亲相爱地一辈子在一起，那当然是最好的，可他知道，他不能。能力越大，所要承担的便越多，初代神祗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可依旧找不到想要的幸福，只能靠着舍弃一切来换取短暂的快乐，而他既然已经取代了那位神，就必须舍弃那种不切实际的期冀。他唯一庆幸的是，他的力量还可以帮助他保护他在乎的人，他的寿命还可以让他和他在乎的人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至于他们都逝去之后嘛……他无法改变他们的寿命长短，也不希望再次投入轮回，他能遇上现在这群家人已经是他的幸了，怎么可以像千年前的那位神祗一样，怀抱着连自己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的期待，陷入执迷不悟的泥沼中呢？所以，当年华如流水般逝去，带走他所在乎的所有人之后，也许，他会去找那座最寂寞寒冷的高山，继续过他寂寞寒冷的生活吧。只是，世界之所以能变成现在这样丰富多，正是因为它从不会依照人们想象的那样去改变。时间一天天过去，而未来会怎样，谁又能预料到呢？

大家并不知道慊人正在想着些什么，他们只是在一阵沉思之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慊人，你说的‘取代’，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呢？”首先开口的是真言爸爸，他刚才不仅是在思考，他还在心中不停地分析着慊人和离的讨论结果的正确性与不足之处。“神祗”，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被取代呢？先不讨论这个事件的真实性有多大，即便慊人是真的取代了那位神祗，他是否会被那个“法则”承认？如果他的神祗身份不被接受，那么“法则”会不会为了剥夺他的力量而对慊人做些什么呢？慊人刚才犹豫的理由，是否就是害怕他的存在会被“法则”湮灭呢？

“…………我，不知道。”慊人思考了很长时间，依旧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即使他有着过人的才智与能力，即使他对于神祗以及神力的了解比起离还要深上许多，连上前世，他也只不过活了将近三十个春秋，很多事情，他只能凭借着手中的资料与理性的分析来猜个大概，更何况这次还是面对自世界诞生之日起便从没有人能真正说清的所谓“法则”之事呢？“爸爸，你的意思是……慊人他，有可能……”莲心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毕竟不是个蠢笨之人，一听爸爸和慊人的对话，再看见慊人脸上的难色，岂有不明白之理？慊人他，前世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遇上了他们，过上了现在快乐的生活，可就因为他在无意之中取代了那个所谓的神祗，就要受到惩罚吗？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怎么可以将这么多痛苦都降临在慊人一个人身上？怎么可以让慊人一个人承担这么多的苦难呢？

可是慊人，始终是慊人，始终是那个勇于面对既定的命运，信命但不认命，自信，果敢，冷静，无畏的慊人。他从不会因为未知的风险而畏缩不前，他从不会因为拥有神秘的力量而自高自大，他只会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深爱的人们，相信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所以，他总是能带给家人信心与力量，“姐姐，不要为我担心，不要为我害怕。我，可是你和哥哥的弟弟啊，是真言爸爸和芳雪妈妈的孩子，你要相信，我有着你们的爱，我学到了你们的优点，而且，”慊人冲姐姐招了招手，莲心来到了慊人的面前，慊人伸出手，环抱住了莲心的脖子，现在，他们三姐弟都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话，无论什么，都不需要害怕，对不对？”

“真是的，”莲心眼中的泪珠缓缓地从脸上划过，只是掩盖不掉她嘴角那个大大的，开朗的笑容，“慊人居然让姐姐这么感动，害我做出了这么丢脸的事，只有这一次啊。”不在乎三姐弟相抱的姿势是有多么别扭，不在乎他们又是流泪又是欢笑的表情有多么不协调，他们只是想就这样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大家看着这温馨又感人的一幕，因为这几天来的接二连三的冲击而变得焦躁不安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他们，总是在一起的。这样，就够了，心中，就不会有遗憾了。

良久，慊人的小手臂才无力地从莲心的颈上放了下来，他毫不吝惜地露出了一个美丽的笑容，对着家人们笑着说道：“好了，关于我的身份和力量的事就讨论到这里吧。现在，咱们的老祖宗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对不对？”慊人将头转向离和烟所在的位置，冲着在烟背后怀抱着烟的离坏笑了一下，还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快说吧，铺垫都帮你做好了哦~~大家看到慊人这副可爱无比的模样，一边默默地萌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烟和离，心中了然大概会发生什么事了，那是一件迟了百年，却还不算晚的事。

“烟，”离松开了他的怀抱，转身走到烟的面前，凝视着她，用深情的眼神，“烟，还记得我们在樱花雨里的初遇吗？”满天的飘零红粉，如烟花般绚丽一时缠绵一世的刻骨铭心，他们，怎会忘怀？“那时，我看着你望着樱花时充满渴慕的双眼，听见你用轻柔的声音念着古卷中的唯美词句，我就在想，这个女子，该不会是樱花灵吧？”烟脸一红，却是不解了，“你那么早就在那里了？那我怎么没发现你？”“嘘，等我说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堵住烟的两片薄唇，离又继续着他迟来百年的告白，“之后，与虽不是灵却更显灵动的你相处，和你一起谈天说地，和你一起照顾孩子们，和你一起漫步在樱花雨中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美的记忆，没有之一。”

“烟，虽然我这个人迟钝又蠢笨，直到离开了你才意识到你的重要性。烟，虽然我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而是一个不是神，不是人，也不是鬼的‘怪物’，虽然我现在既没有从前的才智，也没有从前的魅力，虽然我现在变得又幼稚又任性，请你把你的手交到我的手里，让我牵着你，一直走到时间的尽头。”离单膝跪了下来，将他的手伸到了烟的面前，“嫁给我吧，烟，从今以后，让我和你一起走。”

“真是的，”烟一边用抱怨的语气说着，另一边却将手放进了离的手心里，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正如他们两个的命运轨迹从此重合在一起，“我，不是早就是你的妻子了吗？”早在百年之前，她就“成了”他的妻子了，他们，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可爱的孩子们了，“以后，你要每年都陪我赏樱哦，那是我们爱的象征。”离在狂喜中先是不停地点着头，然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怎么了？你不想和我去赏樱吗？”烟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离发现烟误会了他的意思，更着急了，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愿意一直陪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只是，我们的爱，可不能用樱花来形容。”

“为什么啊？”烟很疑惑，樱花可是日本人的最爱，还是他们初遇的象征物，为什么不能用来形容他们之间的爱恋呢？“樱花，虽然美丽，但是它的生命太短暂了，就像焰火一样，开放时灿烂夺目，凋零时冷冷清清。”离还是看着烟，目光里是藏不住的坚定的爱意，“而我们的爱，不是追求短暂的相爱，而是誓守长久的相伴。”

烟，愣在了原地，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能做的，只有扑进离的怀里，不停地点着头。

曾经，她也想象过离跟她求婚的场景，可在那百年的追寻中，她以为，那一场浪漫的婚礼，注定只能留在梦中。可现在，她终于等到了，等到了离的这一番话，等到了他许诺的婚礼。而这一次，不会再是梦中的婚礼。

这一次，是我爱你，和，我要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