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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培盛不敢送上热饭热菜,只敢端上来一盘山楂糕给四爷当早膳。四爷勉强吃了几个,心口仍是一阵阵往上翻。他让苏培盛给他装一小袋干山楂片,一会儿进宫后再恶心了可以吃一片压压。
此时,张德胜苦着脸在门口冲苏培盛招手,不等他师傅给他示意,一眼瞟见的四爷重重放下茶碗,道:“贼眉鼠眼的干什么?滚进来!”
苏培盛立刻垂目装死,四爷昨晚醉酒又在回来的路上吹了一路的寒风,早起就算没着凉也必定头痛恶心,张德胜又肯定是带来了个坏消息。算他倒霉吧。
张德胜的脸瞬间死白,不敢耽搁轻手轻脚迅速进来,跪下就道:“回主子爷,福晋让人来说,大格格着凉起烧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漏又遇打头风。
苏培盛不必看也知道四爷此时脸黑了。但却在心底小赞了声张德胜干得好,他虽然报得是个坏消息,却也急得让四爷没空跟他计较。
四爷只觉得心头一阵火起,顾不上多说就赶去正院,苏培盛跟在后面跺了张德胜一脚:“滚出去跪着!”
张德胜差点抱着苏培盛的腿喊爷爷!欢乐的跑出去跪着了。
跪个半天就可以躺着了,正好躲几天,等四爷忘了这回事他再回来。
一路到了正院,不但福晋在,李薇也来了。福晋那边大格格早起就发现人有些烧,侍候的丫头不敢怠慢就去报了福晋。因为昨天在永和宫里侍候的还有她一个,此时必须出来跟福晋一起做证。
无妄之灾。
李薇深吸一口气,抱着会被四爷埋怨责怪的准备勇敢的来了。
说起来也怪不得她们疏忽。大格格本来体质就偏弱,过年前又发生了宋氏和小鞋的事,她心里事多又无人劝慰,下头还有三格格要照顾。
这几天过年都是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晚上九、十点才能睡。天天如此,大格格的小身板跟纸糊似的,当然撑不住。
可这话不能跟四爷说。她们不能说大格格本来就弱,进宫本来就累,所以她病了很正常。
李薇来时,福晋就在大格格的寝房外守着,见她来,福晋道:“妹妹坐吧。”然后福晋就定了基调,“这事,也是我照看不周。”
李薇跟进:“姐姐何必自责?我昨天也在呢,也没看到大格格累了。说来昨天爷还嘱咐过我,是我太粗心了。”
福晋忍不住笑了下,李氏也是个妙人。大格格是‘累’病的,没人疏忽她。
两人相视一笑,找到点同袍作战的意思了。福晋道:“也是下头人照顾不周,夜里大格格起烧时没发现,到早上叫起才探到大格格身上不适。”
李薇附和:“正是,这年过得都有些懒了,等忙过这阵再替他们紧紧皮子。”
福晋又是一笑,真好,这下连下人都不必罚了。过完年想起这茬再说吧。
交流完应对策略,两人就没话说了。对座无言十分难熬,李薇低眉顺目的,心里却在打鼓。她是真怕四爷认为她没照顾好大格格,万一为这个再让四爷讨厌她,认为她待大格格不尽心,是个看人下菜碟的,那可怎么办?
等四爷一到,没看大格格先来问她们缘由时,福晋上前福身,李薇悄悄在一旁跪下。
四爷满肚子邪火被她这一跪消了大半,定睛看她神色,见一脸的惶恐不安。
福晋说完请罪,李薇跟着磕头请罪。
四爷叹气,道:“这事也怪不得福晋,李氏也起来吧。”消去火气,他的理智就回来了,见外面天色也差不多了,实在不能为这个耽搁了进宫的事,就道:“李氏先回去准备,把三格格和弘晖都带过去。”
等屋里就剩下他与福晋,他进里屋看望了烧得满脸通红的大格格。
大格格还要挣扎着起来,他摆摆手让她躺好,用手背试了下她的额头,皱眉道:“好生养着,你本来就弱,别的不许多思多想。你好了,阿玛和你额娘才高兴。”想想怕是为了直郡王大格格的事,让她伤感自身了,安慰道:“万事有阿玛呢。”
看完大格格出来,四爷先说了那些侍候大格格的人,恨道:“这些眼里没主子的不必留!全拖出去冻上一冻!”
福晋点头道:“那些粗心的实在该罚。只是大格格这里也不能少人侍候,余下的不如先留下,等过完年再处置。”
四爷点头。
于是昨天守夜的两个丫头一个嬷嬷就被拖到后面跪着,个个脱去棉衣只着单衣,再兜头淋一桶井水。
不到一刻都冻得面乌唇紫。
张保叫人守着,冷道:“冻上一个时辰再抬回去,死不了就熬吧。”
刚出了大格格的奶嬷嬷的事,又把大格格给照顾病了,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一群没眼色的蠢货。
这边,四爷突然想起这也是个机会!他也不多说,叫福晋多叫些妥当人看着大格格,转身就去了东小院。
东小院里,李薇正盯着几个孩子赶紧吃饭。早上出了那样的事,从弘晖到三阿哥的衣服是全都换好了,就是个个都无心用膳。
弘晖是担心福晋,三格格担心姐姐也落得满脸泪。东小院的几个之前是替被叫走的李薇害怕,见她平安回来都放心了。
李薇顾不上自己吃,抱着三格格哄道:“好孩子,别担心,你姐姐没事的。我跟你保证,等你晚上回来,你姐姐一准好好的!”
三格格年纪小只有五岁,再早熟懂事也有限,她眼里汪着两泡泪看李薇,稚嫩的声音抖着问她:“真的?”
李薇的心都被她哭化了,小心翼翼拿手帕把她脸蛋上的泪拭干,道:“有你阿玛呢,你姐姐一准没事!”
四爷在这群孩子眼里跟无所不能也差不了多少了,闻言三格格总算了泪。李薇再叫人给她洗脸擦面脂,拾好了再哄她吃饭。
正吃着,四爷到了。
他一来,一屋子人都站起来了。四爷看过几个小的,见都拾好了,点头道:“准备好了就走吧。”
另一边,苏培盛早得了他的话,把玉瓶叫出去说了两句,玉瓶就拉着二格格道:“格格,您的头花歪了,奴婢给您看看。”
拖住二格格的脚步,四爷趁机给李薇交待道:“大格格和二格格都告病,就说都着凉发烧了。你只带着三格格和三个阿哥去就行了。”
他想的是三格格还小,大格格和二格格年纪相差无几,正好趁这次机会把这两个孩子都体弱的事报上去。坚持个几年,皇上心里留下印象,以后就不会把她们往蒙古指了。
李薇跟他早有默契,一听就明白。顿时双眼放亮,四爷见此忍不住笑了,小声道:“你进宫后也要记得提一句,只别太过头就行。”
她点点头,实在觉得眼前的他无比高大、善良、体贴、美好!简直比她能想像的还好!
碍于时间地点都不对,李薇也只能用目光表示‘我被你感动死了!’,四爷被她看得脸都有些泛红,清了清喉咙,说:“快走吧。”
到了宫门前,福晋也从四爷那里得知二格格‘也’病了的消息,心知这是直郡王大格格的事吓着他们爷了。想起弘晖,她心里不无安慰的想,为着女儿都能如此尽心,待弘晖自然更是不一样的。
到了永和宫,不等李薇找到机会提上一句半句的,福晋就直接向德妃请罪了,不但说了两个格格都告病的事,还说了二格格早产。
德妃倒是第一次听说,四爷府里也就阿哥能多得她几分在意,皇孙女也只是逢年过节记得赏几匹缎子的事。
她道:“这可真是……”说着看了眼坐在福晋后面的李薇。
女儿早产,自然是当娘的不好。
把大格格生得体弱多病的宋氏也不好。
德妃心里记了两笔。
福晋把大格格刚落地的那一年说得惊险无比,二格格早产八个月,指甲都没长齐。
现成还有个三格格一脸体弱多病的样子,见着她,德妃也不能不相信与她一母同胞的大格格身体不好。
德妃嘱咐福晋道:“这个宋氏如此没有福气,就别让她再侍候老四了。”
李薇在旁边听了,庆幸这会儿孩子们都不在这里,不然三格格已经到能听懂大人话的年纪了,听了这个肯定又要多想。
大格格年纪大了点,虽然体弱多病,李薇也只是替她叹一两声。三格格年纪小,她看她就可怜多了。她比宋氏后进门,待宋氏总有点‘我抢了四爷’的错觉。人大概都有这种先来后到的天然道德感。比如在她后面进门的武氏等人,她就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接着又是在永和宫熬一天。
宫里的年节虽然一庆十几天,但每天都是大同小异的。总结下来就是吃饭,听戏,看烟花。听说四爷的前面是吃饭,听宫戏,看歌舞,听颂圣,看烟花。
就跟现代从过年前到十五元宵天天每个台都有晚会,但几乎也就那几个熟面孔四处跑。她跟家人过年时就看电视上,哎,刘德华去湖南台了,他今年没上春晚?玉清去浙江卫视唱一剪梅和千里之外了,转个台,怎么新疆台也有?
但底下人要感受到这浓浓的圣恩,要每天都感恩戴德。不但过年天天进宫不够,最好能日日进宫沐浴圣恩云云。
所以,李薇今天除了在看戏间歇刷一下‘担忧女儿的额娘’的状态,其他时候都是喜气盈腮的看着都看了几年的宫戏。熬到放烟花的时候了,她心底长长的出了口气,终于又熬完一天了。
出宫前,德妃赏了点东西。
她未必不知道四爷玩小把戏,只是儿子要唱戏,她就要捧着他唱完唱好。宫妃赏东西要记档,她赏的就是永和宫库房里的药丸子,各种补身的退烧的赏了好几瓶。
日后皇上想起来问,哦,原来几年前就有四贝勒大格格身体不好的事了?哪怕是做戏,皇上也不会真就不顾一切的指婚。皇上的心,德妃还是摸得准的。那是必须万事周到,处处妥贴才好。
福晋接了药丸回府后拿给四爷看,他打开倒出几粒闻了闻说:“都是今年新制的,好东西。问过大夫看对不对大格格的症候,对就让她吃吧。”
她点头道:“我记下了。爷,娘娘这是信了咱们的话了?”福晋有些忐忑,瞒着娘娘还行,骗了娘娘就不太好了。
四爷淡淡一笑,道:“回头我自会跟娘娘赔罪。”不过娘娘大概早就看出来了。
大格格和二格格一路病到了十五,等真正不需要进宫了,四爷还是又把她们关了半个月才放出来。
本来她们病多久都不碍事,本来孩子们就只在府里玩,偶尔有客也是自家亲戚。但大概是直郡王心疼女儿,也知道指婚的事无法挽回,就替她下贴子邀请各府的女孩来陪她。
四爷接到贴子后,觉得病得不够久没有说服力就一直替孩子们挡着,一直挡到了春暖花开时才让大格格和二格格病愈出门。
他玩的这一手,直郡王也发现了,后悔没早用这一招。可养孩子只怕她不健康,怎么会亲口咒她?他还怕不小心真把孩子咒没了呢。
再说他查过,四贝勒府里,大格格确实体弱,二格格确实早产。皇觉寺里还点着四贝勒府里几个孩子的长明灯呢,每年的灯油钱可从不吝啬。要这样说这是真的?
直郡王不信,只能背地里叹老四真够狠心的。都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他是真舍得。跟着就叹,说不定这狼也真能给他套着。
他都半信半疑的,皇上打听了,自然更拿不准了。是信老四心黑手狠?还是信他护孩子?
还是信他心黑手狠的护孩子呢?
直郡王竟然越琢磨越有滋味了。
二格格出府后结交了各府的女孩子们,真如脱了笼头的马一样了。她的年纪是正好,不算大的要拘束在家,不算小的不让出门。于是天天不是跟七贝勒府的大格格约去骑马,就是跟直郡王府的大格格出去逛街。
倒是真体弱多病的大格格去了几次就不爱出门了。
见二格格活泼的样子,李薇替她开心不想拘束她,又怕她这样戳破了‘体弱’的牛皮,只好去问计四爷。
四爷笑她想太多,“每逢露脸的时候病一病就行了,也犯不着要她天天病下去。那一熬几年,不就把人闷出毛病来了吗?”
有四爷的话,她彻底放了心。
宫里,雨花阁后。
周答应大病一场,大约是天不她,断断续续竟让她熬到了春天。天气一暖,她的病就好得快了。现在已经能坐起来,就是现在一急就有些喘,心慌气短。
揽镜而照,镜中人影略瘦了几分,却也添了西子捧心的味道。
乾清宫里的消息她一直在求人打探,双答应也托人来看过她,却没听说皇上要她挪回去的消息。
周答应紧紧握住手,面色一如既往的温驯。
好妹妹,你可记得你起的誓?
想起这个,她就心绪翻涌。她捂住心口,急喘几下,匆忙从妆盒中拿出一寸长的白瓷小瓶,打开倒出几粒褐色的丸子吞下去,约有一刻,激跳不稳的心慢慢恢复过来。
瓶中只剩下几粒了。
她咬咬牙,把瓶子起。支起窗子朝外望,等了数天,终于见到一个黑瘦的小太监出现。
她立刻高兴的悄悄出去。两人藏在背人处见了一面。
小太监一见她就激动的说:“姐姐!我给你打听出来了!乾清宫的双答应一直侍候着万岁爷呢!姐姐,要不我给她送个信儿?”
周答应心中一痛,却顾不上双答应,拉着他的手小声问他:“好弟弟,能再给姐姐寻那个平气丸吗?等姐姐回了乾清宫就把银子都还你!”
小太监连忙从怀里又掏出一瓶,道:“我早算着姐姐的药快用完了。”
瓶中只有三分之一。周答应起后再三谢他,道:“你老这么偷药也不是个事,都是为了我。”
当时她在雨花阁后病得无人管时,见到这个小太监就像抓住个救命稻草一般。她说自己是乾清宫出来的,是万岁爷身边极得宠爱的答应。只是一时病弱才被挪了出来。她认这个小太监当弟弟,又许愿说日后等她回乾清宫后,就想办法走门路把他也调到乾清宫来。
天花乱坠的说了一通,才骗得这个小太监替她找吃的,找药。小太监是在易贵人屋里侍候。易贵人不受宠,他一直想找门路。见周答应说是乾清宫的姐姐,也愿意为她效劳。还替她偷来易贵人的药。
小太监穷人家出身,进宫也没混到好主子身边,什么事都不懂。他从易贵人那里给周答应偷了不少药,这个两粒那个三丸的,连治风湿的膏药贴都有,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一点药气都没有了。
倒是这个平气丸,她吃得还算对症。就是大概易贵人也不受宠,她的药御药房也是缺斤短两的,一开始吃一粒就够,后来慢慢的就要多吃几粒,而且总不能断根。
周答应想着等回了乾清宫再请好太医给看看,目前也没什么能挑剔的。
好好谢了小太监一通,两人不敢多说就此分手。离开前,周答应自然要再发誓一次等她回去了,一定会把小太监也调去乾清宫。
“我要是日后忘了我的好弟弟,就叫我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周答应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小太监被她感动的脸红,低声姐:“姐姐,我帮你是我心甘情愿的。就是日后姐姐忘了我……我也不会忘了姐姐的。”
周答应一怔,看到他发红的脸,迟疑了下还是去拉了下小太监的手。
目送着小太监离开,周答应回到屋里,开始盘算怎么回乾清宫去。
毓庆宫里,太子正在写字,春天的阳光透过窗格洒下来,映得屋里亮堂堂的。
阿宝是近年来在太子身边比较受宠的太监,但太子并没有给他升位,只是放在身边服侍。连太子的奶公,内务府总管凌普来了都要敬他一句‘宝公公’。
太子说他的名字好,就不改了。
这时,太子写完一张,放下手伸出手,阿宝上前递上手巾,却不让太子自己擦,而是他用烫热的手巾包住太子的手来擦。
太子从小练字,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得多了,手腕上就有些容易累,写字写多时会酸痛难忍。太医开了药,交待最好多多热敷,所以太子写字写一会儿就会敷敷手。
毛巾烫热,阿宝的双手都给烫红了。
虽说阿宝有故意作戏表忠心的意思,太子也承他这份情,等他擦完,道:“阿宝来瞧瞧孤这幅字如何?”
阿宝哪敢评太子的字?退后一步笑道:“奴才看不懂。”
太子也没强要他说出个一二了,能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也是聪明的。
阿宝见四下无人,端了碗茶上前,小声道:“我那同乡近日来认了个姐姐。”
太子接过茶喝了一口,慢不经心的道:“嗯,有个姐姐……也能多一份照顾。你那同乡运气不错。”
阿宝得意的笑道:“奴才的运气才是真的好。”
太子放下茶,重新铺了张纸继续写字。
运气好的又何止一两个呢?乾清宫里,能在皇上身边侍候的,都是有大运道的。
太子忍不住面露笑意,目光愈加坚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做到九分。只看这天,肯不肯助他最后一分了。
89、不让不让就不让...
洗砚是三爷书房里侍候的小太监,因为他出身江南,长得一脸的文人气质,就算穿上太监的衣服往那儿一站,也是文质彬彬。
其实他说话结巴人又不够明。
三爷使惯了他,觉得在书房侍候的人不必太聪明,笨点安全,结巴的不会没事就出去闲话,就一直留着他。
多少人都说洗砚这是烧了高香,爹娘给他留了张好脸。
可今天早上洗砚已经挨了两回骂了,一次是嫌他端茶慢了,一次是嫌屋里没烧火盆。其他人都怕挨骂跑完了,就剩下他一人守在书房门外,其余的小太监都躲在茶房里,偷偷勾头看他。
屋里,三爷又气冲冲的喊他:“人都死哪儿去了!”
洗砚一哆嗦,茶房门口探头出来的几个嗖的一下全都缩回去了。他苦哈哈的垂头进去,三爷指着屋里的火盆说:“一点脑子都不会动!早上爷说冷是太阳没出来屋里寒气重!现在太阳都挂天上了你也不知道把这盆拿出去!热得你家爷一身汗!滚!滚!滚!”
洗砚不忙着跪下求饶,先赶紧把火盆给端出去。
今天早上三爷凌晨起来后就在书房里转圈,然后就喊他说屋里太冻想冻死你家三爷,洗砚就马上起了一个火盆送进去。跟着就是刚才了。
茶房躲着的人听见洗砚在书房里又挨骂,个个捂着嘴偷笑。
有一个道:“该!让他老往咱们爷跟前凑!”
另一个跟着道:“本来就傻,还老霸着咱家爷身边不走,早晚骂死他!”
第三个探头往外看,连连招手:“快看!快看!洗砚端着火盆去院后头了。”他扭头对其他人奇怪道,“他怎么不拿进来熄?”
几人面面相觑,一起笑道:“怕是嫌咱们腌,入不了他洗砚大爷的眼。”
“滚球去!怕咱们笑话他是真的!”
一屋人窝在一起小声偷笑。
另一边,洗砚提着火盆到后面水井处,先拿火钳子把烧红的炭拨开,炭堆下飞出来一团灰白的絮。
洗砚木着脸,把灰拨出来,从一边挖了一捧树下的花泥,把灰和在里头,再倒点火盆底烧化的炭灰出来,仔细和到都看不出来一点端倪了,他才松了口气。
三爷待他好,他心里明白着呢。人都说他傻,他就傻给所有人看。他对主子的忠心只要他自己心里明白就行。古人都说士为知已者死,他虽然是个太监,也想学士人那样为三爷尽忠。
拿火盆盖子把火盆给熄了,他就手随意放在墙角,这才回到书房。三爷站在书桌前,看容色有些不愉。他也不凑近,垂头肃手站在屋里角落处。
半晌,三爷叹道:“茶。”
洗砚上前捧了一碗茶放在他手边,然后看看三爷再无吩咐,可也没有撵他出去,只好再缩回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