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
大像是猫叫的猫叫,眯了眯眼,似乎传达出可以与我做朋友的情态来了。
……
看着看着,一贯冷冰冰的叶家大少,居然挑起嘴角来了。似乎对这样的文字,倒是有几分欣赏。
他不喜欢看见文人议政。
太不喜欢。
因为他知道,那是一出不会有好结果的戏,通常是如何热热闹闹唱了,便如何冷冷清清散了。
他知道,因为他自己,也曾是个一心想要为国为民,说两句话的人。
叶鲲是饱读诗书的,他启蒙很早,幼年时就在母亲严格的教育下研习国文。母亲是名门之后,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叶老爷只忙着从商的日日夜夜,这位好强又好胜的正房大太太,就一点点亲手把儿子培养成了出口成章的天才少年。
他也曾经懂得何为理想何为志向,但他的理想和志向,被现实摔得粉碎。
国运不兴,圣道不兴,他空有一肚子的学问。
母亲中年病故,父亲一娶再娶,这个家,他看烦了。
大学毕业后,不想继承家业的他,干脆出国一走了之。他留学过英美法三国,见足了西洋世界的繁华,也被洗刷得更加是个现实主义者。强权与王道所能造成的阵势和所能达到的效果让他震撼,学来了西方的语言,也学来了西方的经商之道,从海外乘船而归的叶鲲,在一身长衫换成了西装革履,头上戴着礼帽,手上提着文明杖,踏上码头的那一刻起,就彻底不再是当年那个有志青年。
他开始打点叶家的生意,天津的,上海的,虎踞鲸吞,将之一天天做得更庞大,他把学来的东西一点不剩的用在了商场的实战上,他日渐变得更冷酷更霸道,他成了人人惧怕的魔鬼一般的竞争对手。
不,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谁陷入和他的竞争,谁就根本称不上是他的对手。
这是个掠夺性已经快要成了全部人性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上了什么,不择手段,也志在必得。他令人难以理解的自信与狂妄,是他从最一开始就震慑住对方的杀手锏。
只是,他不会像个匪类一样硬抢,他总会在前期做好功课,然后抓住一个弱点,看准时机,一击毙命。
而现在,他就正饶有兴致,做他的“功课”。
他知道,这篇作者署名“晚云”的文章,其实,就是童雁翎所写。他一个电话,就叫人查出了童雁翎用过的所有笔名,又一个电话,几家编辑部的负责人就讨好一般,把库存的,有童雁翎所写文章的刊物,一样一册,恭恭敬敬给他送到了府上。
是的,就是他自己的“府”上。
这儿是他的别馆。
和老宅有一定距离,一处西洋建筑,漆黑的铁门和高大的院墙里,藏着一栋二层小楼。这是他回京前专门找外国建筑师修建的。他看够了京城的红墙碧瓦,他要一推开窗,就能在二层楼的阳台上,看见四周围灰顶子的平房胡同四合院。他需要俯视的感觉,这感觉会让他觉得安全。
而就在翻看这些文章的过程中,他逐渐发现,摒去那些热血为国的篇目,其余的文章,竟然满满当当,全是生活的雅趣。
早春的桃花连翘,盛夏的荷塘柳荫,深秋的白菊红叶,隆冬的腊梅水仙。天上的纸鸢,树上的知了,场院里的大狗,灶台旁的幼猫,老人家手里反复把玩的核桃,小孩子新年竞相燃放的花炮……生活之点点滴滴,好像无一处能逃过那双眼。
那双格外清澈漂亮,微微挑着眼角,却总低垂着睫毛,藏在眼镜片后面的,流露着内敛恭敬乃至回避躲闪目光的眼。
这个人,该有多不自信啊……
他不知道自己是个可以用文字辞藻带领别人进入他眼中的世界的人吗?再加上那张脸,那张俊秀的,好像清透泉水一样,却可以引燃观瞻者心里火焰的脸……
只是第一次扫了一眼,就让他叶鲲再也忘不掉的脸。
他太想看看那张脸被硬是撕掉那份斯文与体面之后会是什么模样了,惊恐,愤怒,哀伤,甚至是沉浸在情欲之中,怎样都好!他都想见到!一点不落!
耐着性子,他等了三天。
三天,若说是用于搜集一个教书先生的信息,对他而言,太足够了。
而三天后,是童雁翎到叶家老宅,辅导叶鹏功课的日子。
也是他可以开始狩猎的日子。
他很清楚课程的时间,他在课程过半时回到老宅,又一直等到下课后,便似乎自然而然,又似乎根本故意使然的,出现在童雁翎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看见那个穿着狐皮领子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大门口,童雁翎心里一惊。
那是他唯一的退路……
叶鹏在他身边,然而说要一直送他出门的少年,是不敢忤逆自己兄长的。若是叶鲲不准,根本没人能带着他离开……
事实上,叶鲲的确不准任何人带童雁翎离开,除了他自己。
而以“童先生家与我的别馆正好顺路,与其叫洋车,不如我送童先生一程”为借口,就那么打开了车门,用一双直勾勾的眼盯着对方看,嘴角还浅浅笑着的男人,至少在那一次,算是如愿以偿了。
看天还是半亮的,又真的没办法硬是拒绝,纠结再三,童雁翎还是上了叶鲲的车。
他知道自己也许不该那么做,但他真的没想到他那么做了,会引发什么样的一连串儿的后果。
起初,叶鲲并不言语,只是开车。
起初,童雁翎竟然没考虑到,他连司机都没叫的缘由。
“这几天,我拜读过童先生差不多所有作品了。”有点突然的来了这么一句,叶鲲轻飘飘扫了一眼旁边拘谨坐着的男人。
“……大少爷不是不喜欢念书人发表政论吗。”轻轻回应着,也是反抗着,担忧着,也是猜测着,童雁翎等着对方后续的言辞。
“我看的,是你别的文章。”
“啊,那些生活小品?”
“嗯。”
“那些……都是……说来惭愧,只为了赚取稿而已。”
“稿?”叶鲲轻轻哼了一声,“童先生,恕我直言,你那些为了‘赚取稿’而写的文章,要比政论有韵味十倍百倍。”
“多谢夸奖。”着实也想不出什么更多的回应词汇,童雁翎只好带着些许紧张和莫须有的期待,扭脸看向窗外。
这个人……居然会私下里看他的文章啊……
“你有个系列,是写花鸟鱼虫猫猫狗狗的,是吧?”
“是……那是去年在《京华》副刊上发表的,每月一……”话说了一半,原本还突然有了点被认可了的愉悦的心情,就戛然而止了。童雁翎瞪大眼,看向叶鲲,“可……我那时用的笔名,没人知道……”
“是吗?那我是怎么知道的呢?”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