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隐秘
傍晚。
太华街街尾，一个昏暗的房间内。
“怎么样？”
空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青灰色的石杯，头也不抬道。
他旁边的老人撑着扶手沉吟了一阵，然后缓声道：“从我跟他接触的情况来看，他的目标应该并不是我们。”
“这么说来……”
不空顿了顿，挑眉道，“这件事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是不是巧合，我现在无法给你肯定的回答。”
老人摇了摇头，眼神直直的盯着前方，仿佛在回忆某件事情，“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要比你想象中危险得多！”
闻言，不空顿时一愣。
虽然他当时并没有看出江铭的实力到底如何，但仅仅只是单从年龄上判断，对方也绝不可能达到威胁到他们的地步。
可听这位口中的意思……
事实明显并不是这么简单。
不过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他也没有着急搭话，继续等待着老人的下文。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七年前我们去王城的时候，中途意外碰到过一个人？”
“麟？”
不空略微迟疑了几秒，皱着眉头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王城。
也被称作晨曦之南，它是人类首次建造的六座城市之一。
此后随着人类势力的不断扩大，这六座城市也开始进入了高速的发展，最后成为了人们口中所谓的王城。
晨曦虽排在六座王城之末，但它同样管控着沧元河以南所有的势力，其底蕴之强，可以见得。
而相便是王城里的职位之一。
王城从上至下分为一王三相六骁，王是整个晨曦的掌控者，而三相六骁则是分为天相、地相、无相、太光骁、宗正骁、千牛骁、金吾骁、鸿胪骁、虞水骁。
不空提到的此人便是王城三相之一。
老人点了点头，“如果抛开他们的容貌，你仔细去比对一下这两个人的神态，特别是他们说话时的那种眼神。”
不空顿了顿，随即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能证明什么？”
“重点不是证明什么。”
老人意味深长道：“而是它向我们暴露出一个信息，对方很自信，自信到能把我们轻易给捏成渣滓……”
说着，他又语气一转，“当然，这也许只是他特意的伪装，但是他身上那种几乎跟那位一模一样的淡漠感绝对不是单凭伪装就能伪装得出来的。”
俗话说，人都有七情六欲，卦有六婆三姑。
失了任何一味，人也就不能再称作为人，那得叫圣人。
江铭自然是称不上什么圣人，他心里也同样拥有着常人的欲望，可自从他对自己的力量认识越来越深之后，畏惧也自然慢慢在他的脑海中被遗忘。
如果不是有着超然的能力，只是一只普通的野兽就足以让他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甚至是控制不住的战栗。
因为，他的大脑会告诉他，一旦对方锋利的尖爪划破进他的胸膛，他的生命也许就会到此终结。
畏惧死亡并不意味着懦弱，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一种思维情绪。
可当你的力量大到对方很本不会对你造成丝毫伤害的时候，你就再也不会对此生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一个人朝着你挥拳，你尚且会选着躲避，但是一只蚂蚁试图攻击你，你有的只会是无视。
江铭并不是有意识的去无视任何人，他也并不想去这么做。
可强大力量所带来的那种临驾众生的观感，已经在无形之中印入他的灵魂。
也正是如此。
牙眼中所看到的也是这样一个平和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冷漠，谦虚而又饱含着强烈自负情绪的矛盾体。
江铭的话语让他觉得意外的随和，但是当他真正对上对方的眼神时，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事实上在对方的世界里他或许跟外面那些野兽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不。
或许说还是有一些区别，那就是野兽并不能与之交流，而他能。
“可是我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这些。”
不空放下手中的茶杯，视线对上面前这个头发蓬乱，蓄着两撇八字胡的瘦小老头，赫然便是拍卖会场的老板，龙。
龙眼神闪了闪，异常认真道，“隐藏自己的实力并不是一件难事不是吗？。”
“你的结论让我很意外。”
不空定了定，缓声道。
“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这也许真的就是事实！”
哪怕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龙的脑海中仍然能清晰的回忆起自己当时正打算暗中出手试探江铭时，心中突然传来的那股毛骨悚然的心悸感。
那种诡异的感觉，就仿佛有一位拿着黑色镰刀行走在人间的死神正贪婪的凝视着他脆弱的灵魂，一旦他犯下任何过错，就会被一点一点切割成碎片。
…………
“我们最好……不要成为他的敌人！”
这句有些突兀的话，龙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但事实上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心里对这句话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认同感。
那种感觉很诡异，但却无比的随心。
“那成为什么？朋友吗？”
不空突然自嘲似的笑了笑，他不相信两个把灵魂都卖给深渊的怪物会在意这些东西。
只是。
他并没有想到的是龙竟然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你是在害怕？！”
看着龙认真的神情，不空的脸上忽然变得有些夸张。
“没有人不会害怕，不害怕的那就是群什么都不在乎的疯子。”
见状，龙突然摇头笑了起来。
“我们，现在，不就是吗！”
不空漆黑的眼珠对上龙的脸。
龙看着他继续摇头，神情严肃道，“疯子可不会拥有希望这种奢侈的东西，你说对吧？”
闻言，不空顿时沉寂下来。
龙也再端起身旁的茶杯，双眼目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
直到两人的脸上再无其他任何表情，他才转过头看着不空再次沉声道：“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今天下午我去了一趟仓库那边，安神草已经告急了。”
“联系过那几个货源没有？”
不空皱着眉道。
龙只是看着他微微的摇头。
安神草作为第四级别灵种，即使是质量最差的也需要长达数年才能成熟，这些年他们大量的从周边的部落、府城收购，已经几乎搜尽了这片区域的库存，现在即使还能找到一些残余，也根本撑不住他们的消耗。
“呼！”
不空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有些严肃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尽全力就把路线扩张出去！”
“目标定在哪里？”
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是他们之前就考虑好的一个计划。
“元狼司！”
不空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
自从六座王城建立之后，人们便把所管辖区域分为了三十二个部分，并称之为步曲。
只是之后经历了数千年的历史延伸，当年的三十二步曲也因为地域的不断扩大演化到如今的八十四步曲。
而这八十四步曲之中又有九步曲位于沧元河以南，刚好所属晨曦范围之内，遂称之为晨曦九曲。
晨曦九曲的势力大小各不相同，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新的变化，只是惟独有这么一个名号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这就是“晨曦第一曲”——骆丹。
骆丹曲位于九曲最南，与嵩罗山脉相邻，横跨紫英河、溯羽河，最后与乌羌曲接洽。
而两人所在的黑沙城同样与嵩罗山脉相邻，只是它位于嵩罗山脉的另一边东奴曲，它的上属势力便是东奴五司之一的元狼司。
元狼司的势力虽只在五司之间排行第三，处于一个中间的位置，但它的下属势力仍旧有六十七座府城以及数百个大大小小的部落。
其底蕴可想而知。
“不过，恐怕那边会暗中出手阻拦。”
不空眼神闪了闪，随后低声道：“所以人手方面你千万要多加注意。”
“我打算放弃黑沙城这边的商队，直接到永森城和无双城各找三家，然后分批去司城那边交易。”
龙点点头，“只要他们之中有一半的人能够回来，我们需要的量就应该差不多够了。”
“不管怎么样，万事小心！”
不空微微颔首，然后又嘱咐道，“对了，府城这边你也安排一批人去收，能收多少算多少。”
“现在是我们最艰难的时候，但是只要撑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还有机会……”
龙点头回应，随即起身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