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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玉】 第三十五章 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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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玉第三十五章死局20190623唐远明略一思忖,冷静道:“门主那边知道消息了么”唐行博沉声道:“门主已经带了几位长老,匆忙赶过去了。”唐远明略松口气,道:“好,那我就还守在这里,门主既然已经过去,此事一定能妥善处理,不必着慌。”唐行博一拱手,道:“是,弟子明白。”南宫星在桌边扬声问道:“行博兄,具体是什么情形远图掌事为何会和罗大人交上手”唐行博瞄一眼唐远明,得到首肯,才开口道:“具体我也没有目睹,根据随行弟子所说,远图掌事坚信远秋师伯之死有公门内鬼从中里应外合,便去找罗大人商谈对策,可罗大人坚称此事是随行亲兵那边出了岔子,与公门捕快衙役毫无干系。远图掌事据理力争,府兵都是近些日子才来,绝无可能知道远秋师伯的行踪。罗大人则说公门内也无人知晓。远图掌事提醒,说当初为了办案,冯大人曾仔细搜集过唐门所有一流高手的起居动向。罗大人便说那资料只有他一人看过,莫非是要怀疑他么之后两人言辞针锋相对,越说越僵,远图掌事突然bào起,说怀疑的便是他罗傲,接着大打出手。咱们跟去的总不能叫自家吃亏,于是罗大人便受伤中毒,正在被公子带来的大夫诊治。”唐远明哼了一声,冷冷道:“如此说来,打得好,可惜还能被郎中救一救,也不知道是不是远图投鼠忌器留手了。”南宫星jīng神一振,道:“原来罗傲手里还有那种资料”唐远秋之死让他一直深陷迷雾之中不可自拔,那位举足轻重的闲云野鹤并不好杀,费这般大的功夫将其伏击诛灭,背后必定有个极其重要的理由,那是疑云之一。

而如何能设下伏击,顺利围杀得手,便是疑云之二。

前一个百思不得其解,后一个,却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唐门内部。

唐远秋为人低调,甚至可以说是自我放逐,在唐门想要找他,最快就是通过唐醉晚,其次便是同一辈的那些高手,连着那批给他帮忙打理农务的丫鬟,就是唐门中有能力布局的全部人物。

这批人中,丫鬟们可以最先排除,她们刚刚遭了大难,只怕还不知道唐远秋过来前山为他们出头,如何能提前算计。

算上调动人手布局的时间,有条件指挥安排的,必定是唐远秋与罗傲冲突时在场的人。

所以南宫星一直在怀疑唐门高层之中埋伏着要命的内鬼。

而听了方才的消息,他才知道,原来罗傲一样有下手的能力。

那位捕头未必亲自出手,但他若是天道一份子,上面便必定还有头目,只要把信息上报,唐远秋便难逃一死。

如此推断的话,第一个疑云便也勉强有了解释罗傲被唐远秋一番大闹,彻底伤了颜面,若是睚眦必报之辈,为此起了杀心并不过分。

可牵扯到罗傲,唐门要想直接诛杀,难度可就大了。

像唐远图那样直接出手,顶多算是下策。

至于中策上策该是什么,南宫星此刻一时也想不出。

他突然觉得,四位公子之中若不尽快找出一个清白无辜的当作依靠,此事便要渐渐走入死局之中,无从转寰,难以腾挪。

最好的状况,便是二公子与天道毫无瓜葛。按玉若嫣的描述,武平对大哥最为敬爱,他俩血缘上也最为亲近,即便从王府内的暗cháo角力来分析,武平也该是世子一派。

但二公子再怎么体弱多病,也不至于虚到坐不稳镇南王的位子,子,真的就甘心屈居人下莫要忘记,武承死后,若是没有大的变故,他顺位拿下世子宝座,简直顺理成章。此案最大的受益人,恰恰是他。

次佳人选,便是四公子武瑾。武瑾久居王府之外,远离权斗漩涡,且母亲娘家靠山颇大,唯一有可能对世子之位不屑一顾的,便是他。

可作为镇南王续弦后妻的独子,武瑾在外一样颇受荣宠,世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便是他,此次出现在唐门,他身边不仅带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高手轻罗,还一改此前低调淡然的作风,积极主动参与进来,岂能不令人心中起疑。

三公子武达南宫星还没机会当面拜见,关键此人和五公子的问题一样,便是庶子夺权极难,即便他们两个里真有清白的那个,想要依仗他来解决唐门此刻的困境,并不比自寻出路容易多少。

霍瑶瑶还在细细盘问苏木,唯恐过于武断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南宫星等唐远明回来,与唐昕一道坐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依你们之见,四位公子中,选择谁比较可靠”发问之后,他静静端详着两人的表情,等待一个不同出发点的答案。

唐远明沉吟片刻,缓缓道:“其他事件我不太清楚,但若远秋的死也是几位公子中的某人指使的话,最不可能的,便是四公子。”“哦为何”“四公子若想伏击远秋,根本不必将嫌疑惹去府兵那边,他身边那位轻罗出手,已经非常足够。”唐远明口气略有不甘,想来是不愿承认那年轻妇人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手段,“而且,四公子想要在府兵中安chā这么多杀手,比其他几位公子都要困难。”的确,武瑾长期远离镇南王府,比起一直跟随大哥的二公子和早早就在王府担任实职的武达、武烈,劣势极大。

唐昕蹙眉道:“既然咱们考量的是王府公子的情况,我看,不如把玉若嫣请来,与她商议。镇南王府的事,咱们总不可能比她还要清楚。王府相关的人等之中,也再没谁比她还要清白无辜。”南宫点了点头,但口中道:“这些可以明日再议,不论如何,今晚最紧急的事情,是将这四个丫鬟全部审过。”唐远明略一沉吟,道:“苏木、苏叶这姐妹二人已经嫌疑颇重,我看,不如就将玉捕头请来,她对着这二人,兴许能想起其他该问的事。”“也得要她肯来才行,”南宫星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疑虑道,“你们难道没发现,四位公子齐聚山头之后,玉捕头就不见了此前的积极么我上次邀她,她婉拒的时候连借口都懒得找一个。我到此刻,也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时,霍瑶瑶一脸兴奋从屏风后探头出来,摆摆手道:“这个审完了。”“怎么样,后头还有没有什么新收获”“有,她说了许多地方,我挨个抄在纸上啊,我字不好看,会写的也不多,你们可别笑我。”霍瑶瑶把写满歪七扭八字迹的纸往南宫星面前一递,“她说她曾帮着妹妹往这些地方藏了许多神秘兮兮的东西。”南宫星看了一眼,心中又笃定了几分,先不说苏叶是不是文曲,至少这个苏木,肯定是有意无意当了帮凶。她报上的这些地方,的确都曾搜出包括乱心灯在内的各种工具。

唐远明立刻叫来几个弟子,将还在昏迷状态中的苏木带下去严加看管,并将此间情况通知门主。

苏叶还是端端正正坐在外面,看姐姐被带走,眼中流露出一丝惶恐和不解,但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像只认命的小羊羔。

最后一位,自然也没必要换去里面,霍瑶瑶收拾东西准备到外面进行,掀开门帘瞄一眼外头,忍不住又缩回来,看着南宫星小声道:“主人,这这个八成就是文曲了,你说我能是她对手吗”南宫星微笑道:“她文曲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十八个眼的怪物,你有乱心灯在手,又何必这么怕她。”“乱心灯终究是人家的压箱底宝贝啊,我拿着玉净瓶去砸观音菩萨,那岂不是要被反手打的飞过南海去”霍瑶瑶缩了缩脖子,“你们可得在旁边看好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赶紧帮忙。”“放心,我们都在。”南宫星轻轻拍了拍她头,跟着,突然心中触电般闪过一道弧光,映亮了一条模模糊糊的黑影。

似乎,有什么要命的问题被他不小心忽略掉了,但此时强行梳理,却又无论如何抓不到那点飘渺的头绪。

看来,有些人不可或缺。

南宫星看向唐远明,沉声道:“掌事,我看咱们处理这次得到的情报,的确需要让玉捕头帮忙出一分力,你这就找位女弟子,帮忙把她叫来吧。我请不动她,但换成掌事您来开口,兴许会有不同。”唐远明略一颔首,出门安排。

唐昕心里对玉若嫣始终有些芥蒂,凑近两步,颇为不服道:“有什么事,还非她不可”南宫星望着正小心翼翼给苏叶头上安箱子的霍瑶瑶,轻声道:“阿昕,让你凭直觉判断,她就是文曲吗”唐昕眉心半蹙,道:“我可不随便用直觉,不讲证据,不考虑前因后果,那咱们费这么大力气搜集情报还有什么意义。”“可有时候,办事需要点野兽一样的直觉。”南宫星淡淡道,“这个我不擅长,你也不擅长。素锦擅长,却不在山上。当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玉若嫣。”“你觉得苏叶是被文曲陷害的”唐昕思忖片刻,缓缓道,“可文曲曾用过的身份必定就在这三个跟玉若嫣直接相关的丫鬟之中,不是她,就是另外两个。”“我只是觉得,文曲费尽心机做了如此多的防范,真的会如此轻易就被咱们攻破到最后一关”唐昕忍不住一笑,“真要如此,那反而简单了,咱们直接逆向cào作,这一通审完,将最没有嫌疑的捉起来,所谓化不可能为可能。如此计算,紫芙应该就是文曲了吧。”。

南宫星皱眉道:“可紫芙并不在伺候玉若嫣的三人之列。”“所以她最不可能,文曲这么神通广大,不就该躲在绝无可能的人身份里,才符合你的直觉判断么”意识到自己被暗暗嘲弄了一番,南宫星苦笑摇头道:“所以我才说我不擅长这个。”说着说着,霍瑶瑶那边已经开始,屋中安静下来,灯火闪耀,听她在松弛下来的苏叶耳边不住喃喃轻吟,一声声一句句透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在随光晃动的影子前,透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小声盘问片刻,霍瑶瑶脸上露出几分困惑,退开位子,一溜小跑过来南宫星身边,抬头道:“主子主子,情况不对啊。”“说。”“这个苏叶,乱心灯的效果好像不太管用诶。”“什么”南宫星眼前一亮,心里终于捕捉到了方才霍瑶瑶提醒了他的那个线头。

文曲使用乱心灯的场合,大都不可能如霍瑶瑶一样先给自己用上防护,那么,她本人一定有不被乱心灯迷惑的法子,否则,她一个不留神,就跟目标一起陷入到迷迷糊糊的境地,共同虚度一段光yīn,满肚子yīn谋诡计,自然就只剩下一个闷pì。

“我说,乱心灯对她好像没生效。”霍瑶瑶的声音压得更低,听起来还有点害怕,“我加了两次呢。”南宫星望一眼正呆呆躺在桌上的苏叶,将霍瑶瑶一挽,拽入内室,沉声道:“你怎么发现的”“因为我摄心问话的手法失败了啊。”她撇下chún角,很不甘心道,“我有一套题,是专门测试目标是否中招的,之前的五个都管用了,唯独这个,看着有点楞,其实心里清醒着呢,根本没被我制住。我往下问,她还真一字一句答,答得有模有样的,要不是我备着验证在前,保不准要被她糊弄过去。”唐昕探头观察片刻,皱眉道:“可看她的样子,像是中了乱心灯啊,你看,眼神都直楞了。”“哎呀,那个有什么难的。”霍瑶瑶一抬脸,“你看我,看我的眼睛。”众人一起看过去,霍瑶瑶那双灵动黑眸还真是转脸功夫就变得茫然无措,涣散无神。

“简单得很,”霍瑶瑶一眨眼睛恢复如初,指着刚才看的方向道,“我就想像隔墙一百丈外有只八丈长的大怪牛,瞪大眼睛看那只牛,一只眼睛看牛角,一只眼睛看牛尾。”果然,随着她口里说的诀窍,她那双眼睛很快就又变成了恍惚失神的模样。

真不愧是靠这种偏门手段闯荡江湖的。

“走,去看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在装。”唐远明脸色yīn沉,大步走到桌边,低头看着缓缓眨眼的苏叶,“霍姑娘,你来。”霍瑶瑶知道到了证明自己说法的时候,点点头,对着苏叶柔声道:“苏妹妹,你这会儿身上暖洋洋的,舒舒服服,想不想再睡会儿呀”苏叶缓缓点了点头,带着微笑道:“嗯。”“那你歇着,我再问问开头那几句话,你别怕周围有人,他们都是来帮你的。”霍瑶瑶说罢,摊开左手掌心冲上,低头望着柔声连问了数句。

那都是些没什么要紧的闲事,大都围绕着苏叶本人的身量,比如身子多高,多重,裁衣服要量几尺的腰,做兜儿要用多宽的布。

苏叶双眼迷蒙,口中对答如流,说得颇为jīng细,样样不差。

唐昕看完,不解道:“这有何不妥么我瞧她答得挺不错啊。女儿家还能记不住这些”“可这是浮在上头的记忆,”霍瑶瑶退到外围,低声道,“要是把人脑子里的事儿看成一个大水潭,最表面就是最容易看到的,最深处就是最不容易挖出来,保不准连本人清醒时候都未必想得起来的。”她抬手比划了一下,“而我用的法子,在人心神脆弱神志不清的时候下手,可以将这一个大水潭上下颠倒一番。”唐昕满脸惊异,疑惑不解。

南宫星在旁轻声道:“所以,就是藏得越深的事情在此时反而越容易想起,对么”“对对对,”霍瑶瑶jī啄米一样点了几下头,“就是这个道理,反过来也是一样,平时越容易的,越是挂在嘴边随时可以说的事儿,到了这会儿反而应该想一想,回忆一下才能讲出来。比如之前那几个,我第一句通常是问名字,除了冯莺那个名字不正常的,其他人里最快的,也要迷瞪一下才能答出来。”南宫星眉心紧锁,盯着苏叶道:“所以,她这是装的”“我看九成九是。”霍瑶瑶胆怯道,“这人可真厉害,装被迷的样子装得真像。要不是我做事情谨慎,保不准就被骗了。”唐远明沉声道:“可要怎么才能揭破呢她表现出的模样,与中乱心灯并无二致,她就这么装样子,咱们能有什么办法霍姑娘,你问没问最要紧的那段”霍瑶瑶忙道:“问了问了,她说的反正跟她姐姐不一样,她嘴里的事,一切正常,就是帮着紫萍给玉捕头梳妆打扮,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这就诡异得很了,紫萍明明说那段时间的记忆特别模糊,我用手法都挖不出来,可见她要无辜,这里也该是模模糊糊不清不楚才合理。但她说的条理分明,细节都记得很准,又和苏木说的完全不一回事。”唐远明思忖片刻,缓缓道:“先将乱心灯继续给她熏上,过会儿玉捕头到了,此间情形对她说明,咱们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处置这姐妹俩。”等待的功夫,南宫星不愿闲着,便和唐昕过去桌边,默契十足演了场戏,说是要将苏木、苏叶姐妹认定为文曲和心腹帮凶,交给镇南王府了结掉世子身亡一案。

可苏叶并没什么反应,仍是静静躺在那儿,也不知道是沉得住气,还是xiōng有成竹并不着慌。

不知不觉,窗外已有雄jī司晨之声,唐行博匆匆来了一趟,说午后二公子要当众处理唐远图出手打伤罗傲并下毒的事。

唐远明面色沉重,缓缓点了点头,对他来说,日夜不眠,反而成了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南宫星本想劝他在附近找间屋子多少躺下打个盹。

但朝花晨露之中,玉若嫣已经来了。

霍瑶瑶和唐昕已经趴在桌上休息,迎出去的,只有南宫星和唐远明。

一见玉若嫣,南宫星就知道,唐远明的恳求并不好使。她还是不情愿。

她难得为自己梳妆打扮一番,恐怕就是为了拖延一下过来的时辰吧玉若嫣先在门廊前听南宫星迅速讲了一遍当前情形,沉吟良久,才轻声道:“我也不知苏木和苏叶所说的,哪一个才是真发生的。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那天我到底是顺顺利利被梳妆好,还是曾有谁在我耳中不停说话。”南宫星目光炯炯锁住了她,道:“如今有办法知道。”“哦”玉若嫣微微侧目,“有何办法”“让你再中一次乱心灯,叫霍瑶瑶对你施术。”她原本交错腹前的双掌立时攥紧,面上没了半点表情,“抱歉,我不答应。”唐远明在旁皱眉道:“为什么玉捕头,整整一夜过去,本人在旁见证,那的确是个挖掘心中记忆的好手段,对你用用,说不定能找出你中招时候的情景。”“掌事不必再说了,”玉若嫣冷冷道,“其他协助我均可尽力而为,唯有此法,我绝不会答应。”南宫星不死心道:“玉捕头,我在旁盯着,绝不会让瑶瑶多问一句不该问的。”“南宫星,”她凝望着他,神情透出隐隐的悲愤伤痛,“你莫要太自以为是,你与我相识才多久,你凭什么判断,该与不该”。

担心好不容易请来的玉若嫣拂袖而去,唐远明开口圆场道:“既然此法不可行,那就另寻别路吧。玉捕头,当前的状况,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找出苏叶的破绽若她就是文曲,咱们可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玉若嫣沉吟道:“叫我进去先看看她吧。”几个看守进去先打开窗户,通风散去一直点燃在苏叶身边的乱心灯,等霍瑶瑶进去兜了一圈,说已经散净,大家才鱼贯而入。

“乱心灯续了七次,换成猪肉,抹点盐都要熏出香味了。”霍瑶瑶一边念叨,一边走到苏叶身边,强撑jīng神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试探。

结果依旧,除了最初两个问题苏叶刚刚睡醒反应较为迟钝之外,其后便流利如昔。

甚至,速度快到让唐昕也觉察出不太对劲。那一声声一句句,当真就像私塾书院里卖力背诵经典的蒙童一般。

天真而诡异。

玉若嫣静静凝视着苏叶的脸,似乎正努力在记忆中挖掘,半晌,才轻声道:“霍姑娘,你可否想过,苏叶的确没有中你的招数,但她,其实还是中了乱心灯,只不过有比你厉害的手段,控制着她。”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要思索一下。

但至少,这是她肯参与进来的信号。

在这件事上,南宫星很确定,傅灵舟、唐炫、四大剑奴等高手加到一起,也不如一个玉若嫣。

霍瑶瑶一怔,托腮道:“哟,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她中着乱心灯还能抵得住我的手段,那那也显得我太没用了吧”玉若嫣伸指压开苏叶的眼皮,看着她的眸子,“我也只是猜测,霍姑娘莫要见怪。”霍瑶瑶左右瞥了一眼,咕哝道:“范围都已经缩小到两个人了,实在不行一个主犯一个从犯,都咔嚓了呗。反正这是姐儿俩,谁摊上这个少说夷三族的罪,也得把另一个牵连进来。”玉若嫣指尖一顿,但马上垂回身侧,道:“错杀无辜,对你们江湖中人的确不算什么,可若是因此放跑了元凶首恶呢即便苏叶是下手的那个,看上去,她也不像是文曲本人。文曲jīng通易容,形貌千变万化,苏叶这张脸,却已经被削掉了半边。不从苏叶身上追查文曲的下落,才是断了线索。”霍瑶瑶垂头丧气道:“可她要是只吃乱心灯,不吃我那一套,我可没办法问了。”“等她清醒,我来问。”玉若嫣面上浮现出几分久违的斗志,只是眼里那股隐隐的忧郁,不知为何挥之不去。

南宫星心中好奇无比,却无从发问,只能在心里百般猜测。

霍瑶瑶哦了一声,懒洋洋道:“那就交给玉捕头你咯,我可要回去睡啦。”不想,就在此刻,奇变陡生。

原本一直浑身松弛躺在桌上的苏叶,突然瞪圆眼睛,露出一个扭曲而怪异的微笑,用嘶哑到不似她自己声音的嗓子,大声道:“呵呵呵蝴蝶好多蝴蝶好多好多蝴蝶啊”“不好”南宫星和唐远明同时叫道,左右一起出手,用出最上乘的擒拿招数,去抓玉若嫣的双臂。

可玉若嫣的手,实在是距离苏叶太近。

近到怎么样的高手,也来不及将她救下。

噗。

一声闷响,好似硬石头砸开了一个生瓜。

玉若嫣那如何赞美也受得起的美丽手掌,便印上了苏叶的额头。

她并非内家高手,但功力也一样不弱。

苏叶一个全无武功的丫鬟,哪里有本事抗住这毫不留情的一掌。

身子一震,这还未从乱心灯中恢复的“线索”,便抽搐着一歪头,口鼻溢血,无力回天了。

霍瑶瑶吓了一跳,噌的一下就窜到了唐昕背后。

南宫星和唐远明已抓住了玉若嫣的胳膊她并没有反抗,但看神情,一时间也并未从心劫中脱出。

“百密一疏,真没想到文曲竟会在此处还留着灭口的陷阱。”南宫星看玉若嫣一动不动,索性放手,一脸无奈道,“这一手,可比叫人自尽还方便得多。”唐远明还紧紧攥着玉若嫣的手臂,布满血丝的疲倦双目中,明显有怒火在燃起。

辛苦忙了一夜,最后却一语成谶,当真功亏一篑。拨开云雾,兜头浇了一场倾盆大雨,令人心底发凉。

不多时,玉若嫣身子一颤,清醒过来。

她并不会忘却心劫下出手的事实,更不要说,此刻屋内其他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她。

她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半步,低头望着自己打死苏叶的那只手,默然无语。

霍瑶瑶从唐昕肩上探出头来,左看右看,小声道:“看,还不如听我的,把这俩都杀了多好。”南宫星长叹一声,柔声道:“玉捕头,这不能怪你。是我不对,若不是我自信不足,觉得无力处理这件案子,也不至于几次三番向你求助,反倒让你陷于不义境地。”玉若嫣不语,只是静静看向自己手臂上唐远明攥紧的巴掌。

唐远明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如此往复三次,才撒开手往后退开,沉声道:“小星,苏木我带走了,这最后的线索,已禁不住风吹草动。苏叶就当作畏罪自尽吧。她们既是姐妹,我相信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被追查出来。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但凭掌事发落。”南宫星拱手低头,无奈让出了这条线。

等唐远明拂袖而去,玉若嫣才口chún微动,轻声道:“抱歉,没帮上忙,还坏了你的事。”“也还好。”南宫星苦笑道,“至少可以断定,苏叶绝不是文曲。也许文曲曾用过她的身份,但事发之后,已经设法换回。我不相信文曲会在大事未成的情况下将自己也舍身灭口。”霍瑶瑶抱着唐昕的胳膊,咕哝道:“果然长得好看,犯错也能被原谅。回头我要想干什么,干脆易容成玉捕头的模样好了。”玉若嫣目光一扫,盯住了霍瑶瑶的眼睛,缓缓道:“南宫公子,你此次调查,靠的全是霍姑娘一人cào作”“是,我此前与她深谈过数日,算是对此道有所了解。但还远不到能独立出手的程度。”看玉若嫣一直盯着自己,霍瑶瑶陪笑着又缩回唐昕身后,捏着自己脸皮道:“玉捕头,你别这么猫看耗子一样瞅我行么我这脸可是货真价实的本来面目,实话说,我不易容感觉就跟光着身子似的,你瞧我都光着身子在你们眼前晃荡了,就就别怀疑我了呗。”玉若嫣摇了摇头,道:“我感觉你与此事无关。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可有法子解掉被文曲种下的心劫”霍瑶瑶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道:“我可以试试,心劫这个需要极高深的功夫才能做到,解掉肯定也不容易。不过你这个扎根还不长,在心劫里算是不那么顽固的,只要能了解到心中的魔根,找出当初种心劫的法子,靠乱心灯帮忙,说不定能帮你解掉。”玉若嫣蹙眉道:“这如此多的前提,都是什么意思”南宫星柔声解释道:“心劫在你身上待的时间越久,越不好解。解开心劫,需要知道你当初是被利用了什么弱点得手的,至于法子,瑶瑶说过一共就那么几种,用乱心灯帮忙的话,有充分的试错机会。”唐昕不失时机补充道:“可你偏偏不肯用乱心灯。”“我不敢用。”玉若嫣神情微起波澜,望向门外,“我害怕。”南宫星一怔,“你害怕”她点点头,“我本羞于提起,但这次既然又犯下大错,于情于理,我再藏私,不免有纵容包庇之嫌。我不敢让你们用乱心灯问话,我不敢让自己再进入到失去神智浑浑噩噩的境地。”她捏紧双拳,玉雕般的面孔上泛起一丝惊惧,“因为我的心里藏着东西。我不是指心劫,而是更可怕的什么东西。”南宫星皱眉道:“莫非你指的是很久之前你家中的那件事么”玉若嫣竟摇了摇头,“不,那件事只是引子。我不知道我的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但我知道绝不能打开笼子将它放出来。我能猜到,文曲应该就是利用了那个来种下心劫,所以我无可奈何。你们要是有别的法子,我一定配合。乱心灯这样的东西,请恕我不敢奉陪。否则害死的只怕就不是一个丫鬟那么简单了。”南宫星沉吟片刻,忽然道:“玉捕头,你就没有怀疑过,你心中的这种害怕,其实正是文曲给你留下的障碍么”玉若嫣正低头望着死去的苏叶,闻言身子一震,回眸道:“你说什么”南宫星心中愈发笃定,猜测道:“玉捕头,从世子身亡开始,文曲的大多数谋划,都对你表现出了极大的防备,毫无疑问,在她心里,你才是这个计划最可怕的变数。此人布局周密思虑长远,至少大半年前就开始筹谋,我不相信她会对你的心劫毫无后手埋伏。按常理,中了心劫,就必定会找法子去解,可你却不敢,你不觉得,这很诡异么”玉若嫣缓缓道:“小星,你口中的文曲,也太神通广大了些。我梳妆见世子并未用多久时间,她就是邪功盖世,还能做下如此复杂的连环套”霍瑶瑶探头道:“这可不对,心劫埋种很难一次成功的,就算有乱心灯帮忙,也不可能是你打扮的功夫就深埋成这样。临时动的手段,往往只有临时的效果,你你都这会儿了还能一掌打死苏叶,我看你少说也要中招个三四次。”“胡说,我到唐门后就不曾有其他失神的记忆,而且当时忙着处理一些案情,连休息的时间都少,他们哪儿来的机会”霍瑶瑶一撇嘴,“那说明你其实一早就中招了呗。”玉若嫣蹙眉望向她,道:“这心劫口令并非什么罕见之物,我若是一早中招,岂不是会大开杀戒”霍瑶瑶撇撇嘴,道:“你们脑子里,这心劫难道是跟下毒一样,扔点药进嘴里就吐黑血”她往门口挪了两步,生怕玉若嫣出手似的,往南宫星身边靠了靠,道:“你们也说了,镇南王府的公子中就有罪魁祸首,那干嘛不在王府里下手啊你到了王府跟到自己家一样,是不是会放松警惕王府那种下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地方,见个生面孔你还能当贼一样防着你是世子的未婚妻嘛,对你下手,早晚用得上,大可以先把心劫的前置工作做好。这个我跟我家主子也提过的,等万事俱备,找个合适时机,乱心灯这玩意这么好使,弄出来把你一迷,几条口令一用,把心劫启动,大功告成。”玉若嫣面色紧绷,道:“所以呢”霍瑶瑶一拍南宫星后背,“所以我家主人说的有道理,你心里那股子害怕啊,说不定就是文曲下的套。你会下棋么你这个子儿,可是落下就要提一片的,他怎么可能不防着你撂挑子。保不准,还想着设计你再杀几个关键人物呢你看,苏叶就死了吧。那蝴糊里糊涂的一句,肯定是文曲让她喊出来的。”南宫星皱眉道:“可是怎么做到的呢此前苏叶一直都很平静。”“文曲的功夫那么深,我可猜不出。说不定是动了手脚,让苏叶在乱心灯效果下见到玉捕头就发疯呢。心劫这东西,要是熟练掌握,用起来可怕得很。以前还有高手能让儿子听见一句话就把老爹当仇人追杀好几百里,就因为那儿子偷偷喜欢自己娘。”霍瑶瑶挺起xiōng膛,认真道:“你们可别小看这门本事,江湖这么大,会埋心劫的我都没听过几个,文曲能靠这个当杀手,还坐到七星门门主的位子上,我觉得怎么往大了猜都是应该的。”南宫星柔声道:“玉捕头,轻敌的确是大忌,瑶瑶的推断合情合理,咱们此前不是也怀疑过,这次行动时间这么短,文曲多半早就做下了埋伏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样,为你用乱心灯的时候,屋内只有我和瑶瑶,阿昕也不得参与,你的秘密,绝对不出那间屋子,可以么”玉若嫣缓缓走到门口,朝日初升,暖光将她的肌肤映照到近乎透明。

“午后二公子要召集大家调查唐远图对罗傲的指责。”她沉默半晌,轻声道,“在那之前,能结束么”南宫星看向霍瑶瑶。

霍瑶瑶满脸为难道:“这我哪儿晓得呀,万一你心劫厉害的能吓死我呢。”“那就等二公子的调查结束之后吧。”玉若嫣迈入到阳光中,快步离开。

南宫星凝视着她,视野中,她的影子越拉越长,直到,融入yīn暗林间,再也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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