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驾崩?!听到这两个字,何文柳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轻的问道:“皇上的身子好好的,怎么可能就要驾崩了呢?”
“是瘟疫,”夏知杰将宫里发生之事向何文柳全盘托出,“皇上无意间感染了瘟疫,起先御医们以为皇上只是感染风寒,但当察觉到的时候,皇上身上开始起红疹,据说现在皇上已经全身溃烂了。怕是活不了多久。”
“本宫知道了。”瘟疫,风寒,红疹,溃烂,何文柳扑捉到了这几个关键的词眼,他站起身,送客道:“你回去吧,本宫就当你没来过。”
“文妃娘娘!”夏知杰是知道的,如果何文柳还留在皇宫,必死无疑!“您难道还要为皇上守节不成?!您与皇后的关系一直不好,等皇上死后,他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皇后?”虽然从不过问后宫之事,但该知道的事情,何文柳还是知道的,“等太子继位,怕皇后根本无暇顾及本宫,他饶不了本宫,可太子也饶不了他。”
“不是的!你不懂,现在宫里宫外的情况十分危急,”夏知杰急匆匆的说道,他为了让何文柳能相信自己,咬一咬牙,干脆将周陵连同夏家即将逼宫一事说了出来,“皇后娘娘不会让太子继位的,他打算另立新皇……”
何文柳不动声色的听着,听夏知杰诉说一切,他的身子微微靠向石桌,手支撑在上面,尽量让自己别颤抖起来。直到夏知杰说完,何文柳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照你这么说,皇后是势在必得了?”
“是啊,”夏知杰点点头,他以为何文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为了活命,您必须离开。如果您不愿与韵儿公主离开,那……那微臣可以再想办法。”
何文柳闻言,为难的说道:“可本宫是妃嫔,怎么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皇宫,会引起怀疑的。”
“没有关系,微臣早就替您打点好了,没人知道微臣来见您,”夏知杰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令牌来,是出入宫廷的令牌,他多弄到一个了,“只要您换一身内监的服饰,就能跟着微臣一起离开了。”
“是么。”何文柳盯着夏知杰手里的令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好,本宫愿意与你一起走。”
“太好了。”夏知杰兴奋的向前跨了几步,可何文柳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夏知杰也发现自己逾越了,连忙说道:“那文妃娘娘,您赶紧进屋换衣服,微臣在这里等你,趁着没人看见,咱们得快点。”
“好,那你等会。”何文柳说完,转身朝着自己的寝室走去。
夏知杰心满意足的坐在石凳上,内心澎湃不已,他在来的时候一直忐忑不安,他怕何文柳不答应,怕何文柳觉得他轻浮,但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那个人愿意与自己走!
他夏知杰由始至终与何文柳没说过几句话,甚至算是陌生人,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何文柳现在对自己没有感情,可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自己可以慢慢感化他。
就在夏知杰向往未来的时候,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地上,由于太阳光照射的缘故,他看见地上有一个影子在悄悄的靠近,那个影子举起手来,手中似乎拿着什么,正要猛得向自己砸来。
幸亏夏知杰反应及时,他身子一侧,只听呯的一声,东西砸在了石桌上。夏知杰由于闪躲的时候没有保持住平衡,他猛的摔在地上,回过头去,却是何文柳站在他的身后!地上,石桌上都是花瓶碎片。
“文妃娘娘,您……”夏知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何文柳是想拿花瓶砸自己吗?为什么?!
此时的何文柳也是面色苍白,粗喘着气,他头一次做这种事,却失了手。夏知杰想站起身,但是何文柳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只见何文柳随手捡起一快花瓶碎片,然后立刻压在夏知杰的身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何文柳握着碎片,用最尖锐的地方狠狠的划过夏知杰的脖颈!
顿时,夏知杰的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何文柳的宫服。
割断喉咙的夏知杰根本活不了,他努力的挣扎着,想问何文柳为什么!可何文柳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因为何文柳捂住了他的嘴,让他一点声音都发布出来。
夏知杰就这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里死死的盯着何文柳,见他的眼神从害怕到恐惧,从恐惧到安心,从安心到漠然,惟独没有内疚!没有歉意!没过多久,夏知杰的就不再动弹了,他双眼怒睁,死不瞑目!
就在此刻,在屋内听到有东西打碎声音的小绿子和新月走了出来,他们被院子里的情景吓了一跳。新月赶紧冲上前去,拉开何文柳,“文妃娘娘,文妃娘娘,您这是……”
何文柳在新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其实他不想杀人的,他只是想拿花瓶把夏知杰砸晕而已,可谁让夏知杰躲开了呢。
“小绿子,”现在可不是惊吓的时候,何文柳边喘着气边说道:“你曾经跟本宫说过,在冷宫的外的一个墙角处有个枯井是不是?”
“是……是。”小绿子战战兢兢的回答。
“那就好。”何文柳丢掉手中的瓷器碎片,然后吩咐道:“小绿子,你跟本宫一起把尸体抬到枯井那边丢掉,新月,你留在这里,清理现场,把血迹擦掉。”
“文妃娘娘,您的手!”新月看见何文柳的右手正在不停的滴血,她抓着何文柳的手摊开一看,只见手掌上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不碍事的,”何文柳把手抽回,“快点做事,万一被文敏嬷嬷他们看见那就糟了。”
何文柳先让小绿子取一个床单来,把夏知杰的尸体包住,免得抬的时候还会有血滴在地上。然后两人抬起夏知杰的尸体走出了冷宫的大门,来到小绿子口中那个偏僻的墙角。先把尸体放下,何文柳搜了搜夏知杰的腰带,找出了之前看到的那两个出宫令牌,紧接着将尸体抛进枯井之中,头也不回的与小绿子离开。
回到冷宫,新月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现场清理干净。三人回到屋里,新月忍不住问道:“文妃娘娘,到底出什么事了?那个人是夏太傅吧?他怎么出现在这?”
何文柳皱着眉头,对此不愿多谈,“你们别多问,知道的少才能活命。”他顿了顿,开口道:“小绿子,去采一些臭草,然后放入水壶里煮,等水煮开了,再等半个时辰,然后将水倒进盅里,端给本宫。”
“是。”平时小绿子是最怕掉脑袋的,既然主子这么说了,他更加不会多问。小绿子立刻离开房内,去做何文柳交代的事情了。
“文妃娘娘,您先包扎一下伤口吧。”新月见地板上又滴下了三四滴血珠,担心不已,自家主子何曾受过这种伤?!不等何文柳说什么,新月已经在翻箱倒柜的找纱布了。
何文柳根本不在意手上的伤,他道:“你先帮本宫找两套内监服饰来。”
“是……是。”
小绿子在煮臭草,新月在找衣服,何文柳恍恍惚惚的走到榻前坐下。他以为经过这三年的时间自己已经死心了,已经放弃了那段无知偏执的感情,可当他听到李暮景有难的时候,所做出的一系列举动都没经过大脑。现在的何文柳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来没有变过,一直爱着李暮景,深爱着他。此刻的何文柳终于感觉到了手掌的疼痛,他看着自己的手心,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的划过那道深深的伤口。
疼痛的感觉,流下的鲜血,他不禁笑了,何文柳,你真是犯贱呢。
第195章 不是番外的番外:为时已晚
换好了太监服饰,何文柳让新月找个大一点食篮来,接着他打开那盅臭草看了一眼,里面墨绿色黏黏糊糊的盛得满满的,刺鼻的味道顿时布满整个房屋。
“文妃娘娘,您煮这个东西做什么?”小绿子好奇的问道。
“救皇上。”何文柳轻声说道。他从新月手里接过食篮,先将另一套衣服放进食篮里,再把那盅臭草也放了进去,“宫里最近发生的事,你们俩都知道对不对?”
“……”小绿子跟新月一时语塞。
其实何文柳知道这不怪他们俩个,小绿子和新月没有故意瞒着他,是他自己对外界不闻不问,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
“皇上在哪里?”何文柳问道。
“在……在乾龙宫。”小绿子见主子问了,也就说了出来,“被隔离在乾龙宫了。”
何文柳点点头,他拿起新月送来的纱布把手随便包扎了一下,然后拿起食篮后,道:“本宫去乾龙宫,如果有人问起,你俩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是……是。”
何文柳穿着内监服,提着食篮离开了冷宫。好歹在皇宫里住了十几年,他自然知道走哪条路线能最快到达乾龙宫。何文柳低着头在宫里穿梭着,就像一个普通内监一般,他边走边细心观察宫里的状况,他发现宫里的气氛很不对劲,倒不像夏知杰说的乱作一团,反而十分冷清,哪怕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也几乎没看见几个内监,大家似乎在避开些什么。
根据夏知杰的描述,李暮景得病初期,已经任命太子李毅监国,让太子太傅从旁辅佐,可后来李暮景病入膏肓,有些神志不清,周陵趁机把持后宫,将太子软禁,宫外夏家接应,守住城门,防止消息传出。何文柳摸不准周陵下一步的打算,可有一点不言而喻,就算周陵要辅佐李威登基,前提也要李暮景得先驾崩了才行。
何文柳不会给周陵这个机会的。人算不如天算,何文柳在小时候陪着百竹老人下了一年棋,除了棋艺变得高超外,也在下棋期间从百竹老人口中听说了很多奇人异事,那时候刚好也闹瘟疫,瘟疫的症状也是风寒,红疹,身体溃烂,百竹老人曾经说过,要抑制这种瘟疫有个偏方,那就是臭草。
臭草属于稀罕物,成活率低,味道刺鼻,而且外貌跟杂草没什么两样,所以百姓家里不会种这种东西。可物以稀为贵,宫里偏偏就有这种草的种子,花匠们认为这种草名字难听,又不开花的,所以一直放在杂物房,没在御花园里栽种。后来小绿子为了冷宫里的何文柳,缠着花匠要种子时,花匠就顺便把臭草给了去。
虽然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治愈,但值得一试啊!何文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暮景去死,他都想好了,既然从夏知杰手里得到了两块出宫令牌,他就可以带着李暮景出宫,逃出京城,好好治疗,然后去投靠何文武,何文武手握重兵,一定可以帮助李暮景夺回皇位的。
终于,何文柳来到了乾龙宫,乾龙宫的大门口有专门的侍卫把守,侍卫们都面戴口罩,生怕被传染了去。
“你是谁?”侍卫挡住了何文柳的去路。
“奴才是王御医派来的,”何文柳早就想好了说辞,他低着头道:“来给皇上送药。”
侍卫觉得可疑,又多问了两句,“送药不是这个时辰,而且平时送药的内监也不是你吧。”
“是新配的药,”何文柳不愿多说,怕露出破绽,“这药得趁热喝,你要是耽误了皇上喝药的时间,小心被追究罪责!”
侍卫被何文柳这么一糊弄,还真有些怕了,便赶紧让开身,让何文柳进去。
何文柳踏进了乾龙宫,见里面异常萧索,只有三三两两服侍的内监在院子里走动。何文柳来到乾龙宫的寝室门前,推门而入。
寝室里的光线很暗,满屋子的药味。屋子里没有服侍人的影子,连万福都不在。何文柳听夏知杰说过,李暮景的脾气变得十分暴躁,不愿见人了。
他轻轻的朝屋内走去。穿过屏风,来到李暮景的床边,厚厚的床帘被拉下。
何文柳伸手拉开窗帘,终于看见了三年未见的人。
此时的李暮景真的可以用“面目全非”这四个字来形容了,他十分消瘦,正闭目养神,因为穿着衣服又盖着锦被,李暮景只是露着个脸,他的脸上布满红斑,有些红斑上开始溃烂,那样子着实惨不忍睹,几乎都没有了本来的面貌。
何文柳将手里的食篮放在床头柜上,他轻轻的坐在床边,摇了摇李暮景,“皇上,皇上。”
被吵着了的李暮景皱了皱眉,不知是谁那么大胆,居然敢打扰自己的清修。李暮景睁开眼,眼前出现的人居然是何文柳?!他猛的坐起身,“你为什么在这?”下一刻李暮景往床的另一侧移了移,很明显,他不愿何文柳的接近。
“皇上……”何文柳伸手,下拉住李暮景。
可李暮景却将他的手狠狠的甩开,厌恶的说道:“别碰朕。”
“……”
“朕得了瘟疫,就快要死了,”李暮景冷笑道:“你是想看朕怎么死的吗?”
“我没有。”何文柳丝毫不在意李暮景的厌恶,就算被推开了,他还是不死心的抓着李暮景的被角,鼓起勇气说道:“不一定会死,我有办法,我一定会救你。”
李暮景低下头沉默一会,看见何文柳的右手缠着绷带,绷带是新的,上面还有丝丝红迹,“你的手怎么了?”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何文柳想把受伤的手抽回,却被李暮景拉住。
李暮景看了看他的手,然后将绷带的结打开,一圈一圈的把绷带解开,何文柳的手掌心内的伤没有及时处理,他的伤口还没结疤,白肉外翻,还冒着血珠。李暮景自言自语道:“应该很疼吧。”
“不疼。”何文柳轻声说道。
“真的不疼吗?”李暮景确认的问。
“恩,一点也不疼。”何文柳点点头。
“是么。”李暮景若有所思的看了何文柳一眼,玩味一笑,紧接着居然把自己的手背狠狠的压在何文柳的伤口上,十分的用力。
“嘶……”顿时,何文柳的脸色煞白,可他却没有反抗的意思,任由李暮景折磨着他的伤口。
“现在疼吗?”李暮景再度问道。
“不疼。”何文柳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是么。”李暮景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何文柳的右手摊在床上,已经血肉模糊成一片了。
李暮景举起了自己的手,在何文柳的眼前晃了晃,他的手背上除了有刚才被染上的鲜血外,还有由于瘟疫而溃烂的斑点,那些斑点还流着脓,“看到了吗,那些毒脓已经融入你的伤口里去了,你怕吗?”
何文柳摇摇头,如往常一样的云淡清风,他上前搂住了李暮景,感受着心爱之人的气息与温度。何文柳头靠在李暮景的肩膀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对不起……”
寝室内一片寂静,可片刻之后,李暮景扯开何文柳的胳膊,将他推了出去。身体上的差异让何文柳根本无法坐稳,他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发出剧烈的响声。
“晚了。”李暮景冷漠的说道。
就在此时,在院子里听到声响的内监们推门而入,万福带头进来,“皇上,出什么事了?”接着就看见坐在地板上的何文柳,他一时半会儿没认清人,“这……哪儿来的内监?!打扰皇上的休息?!”
“他是文妃,”李暮景不再看何文柳一眼,他抬起头,向万福吩咐道:“把他赶出去,一个冷宫的妃嫔哪还有资格来见朕?!”
“我不要!”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来到这里,怎么可以就这么回去?!“您说过的,只要……只要我回头,您就会原谅我的……”
“是么?”李暮景冷哼一声,嘲讽道:“三年时间,你当你是谁啊?你真的觉得朕会等你那么久?”
“万福,把文妃拉出去,朕不想再看见他!”
“是。”万福眼色一使,旁边的两个内监立刻会意,上前拉住何文柳,开始往外拖。
“我不要!我不要走!”何文柳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可还是被人一步一步的从屏风内拉出,退出了寝室,何文柳眼睁睁的看着寝室的门被关上却毫无办法。
院子内,内监们终于松开了手,何文柳下一刻就冲到寝室门前,他想再度推门而入,可谁料门已经从内部反锁。
“开门!皇上,开门!”何文柳双手不停的拍打着寝室大门,焦急得哭了,“求求您,开门好不好……”自己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明明可以阻止的,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李暮景去送死?!
“我错了!是我错了!您原谅我吧……”何文柳哭声说道,他的声音异常凄凉,“是我任性,我知道您对我好,是我……是我恃宠生娇,伤了您的心了,您别生我的气了……”
“文妃娘娘,”万福于心不忍,他看着寝室的门上血迹斑斑,何文柳还在用力的拍打着门,万福上前好言劝道:“您先回去吧,别让奴才为难了,皇上的病会好起来的,等他好起来,一定会去见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