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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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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口气先是有些遗憾,随后又兴奋起来,“不过,亏得如此,我才在燕国结交了一位极有本事、人又风趣的小兄弟。高渐离的名字,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不曾。”

屋内陷入一股尴尬的沉默。直到盖聂再次将视线投向沙漏,荆轲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聂啊阿聂,你这种聊天的本事,当初到底是怎么说动秦王的。”

“走运而已。”

“哦?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信运气这回事。当年在临淄,我说赌钱之前绝对不能洗手,你不肯信,害得我们一直输。”

盖聂忍不住微微笑了。“我误信传言,以为行动越呆滞的斗鸡就越容易赢,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荆轲亦笑着弹了弹酒杯,“说到传言,墨家也有些兄弟信了外面的风言风语,都劝我不要来见你;我让他们自己去邯郸打听打听,别只听信代王手下的一面之辞。虽然豺狼窟只是个贼窝,但你盖聂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他们不会忘记。”

盖聂感激地抬起眼,“荆卿,在下……”

荆轲反倒仰脖饮尽残酒,面上笑容渐渐隐去。“我不该来,不单因为你是秦王的侍卫,还因为燕国如今的处境。你大约早就知道了。”

“秦燕,即将开战。”

“……阿聂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在淇城我曾说过,这辈子,想做一件真正的大事。”

盖聂心中顿悟,握着剑鞘的指尖不禁一颤。“我记得那时你说过的话,也记得我说过的。但如今,并非在下兑现诺言的好时机。”

“哦?那何时为好?”

“天下大定之后。”

荆轲纵声大笑,眼中却怀着抹不去的苦楚。“阿聂,你是真心打算辅佐秦王扫平山东六国了?”

“不敢说辅佐。只不过天下大势如此,我发觉逆势而为,除了血流成河之外,不能让这世间改变分毫。”盖聂苦笑道,“好比那一日在邯郸我并非上前游说,而是行刺,即便侥幸成功,在场的又有几人能活?”

荆轲沉声道:“倘若你当真如此行事,兄弟你会死,邯郸亦有许多平民同死,但更重要的,秦王会死。秦国朝政必将动荡,无法出兵攻打他国。而此时六国各地纷纷举义兵、诛暴政,将还天下以太平。邯郸死去的那些人,是为了救世而赴死的义士,而非秦王为了泄愤而虐杀的刑徒。”

盖聂摇头道:“于是天下恢复到周平王东迁之初、各自据地为王之局,便能息兵止战了?荆卿所谋之事,是为了燕国着想。但荆卿可还记得,当年齐国号称东帝,是哪一国的国君高筑黄金台,招募天下贤士,伐齐七十余城?秦赵长平一战后,又是哪一国认为赵国壮者皆死,可以一举吞并?这两场大战,是否是因着秦国的缘故?在下并非针对,但恐怕只要天下割裂,任何一国的君主都无法消灭挑起战争的欲望。故孙膑曾曰:夫陷齿戴角,前爪后距,喜而合,怒而斗,天之道也,不可止也。”

“你的意思是,既然争斗不可止,索性让秦王吞并各国,达到战无可战的地步,天下便安定了?”荆轲不禁拍案而起,“那我问问你,坑长平、屠伊水、烧夷陵又是哪一国?不留降卒、闻战而喜的又是哪一国?秦国的严刑酷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秦国的军队,从来不把别国的军民当人,只当他们的脑袋是军功爵禄;六国百姓如果统统置于秦国的治率之下,那会是怎样的情形?”

盖聂亦起身道:“平时有平时之法,战时有战时之法;我想雄主如秦王,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到了四海皆平之时,自会令战士解甲归田,令百姓休养生息。”

“在你看来,这位杀弟囚母,暴虐好战的秦王,倒是一位极有远见的明君。”

“在下曾听秦王与廷尉议论过,一百多年前周王室内乱,京畿之内分出东西二侯国,二周以伊、洛水交汇处为界。结果每年春种之时,上游的西周国截断水源,东周国便无法灌溉庄稼。于是两国频发械斗,连周赧王也无法调停。秦王曾笑道,那时的整个周室也不过夹在大国之间的蜗角之地,姑且争斗不止;倘若天子不分封这两国,这些祸患从一开始便不会存在。所以他想做的,便是令大河流经之处,皆能相与为一,那么世间自不会战乱再起。”盖聂缓缓道,“秦王之为人,为君之道,我不敢自称了解。但我确信,至少在眼下,他所做的是大利天下之事。”

荆轲重新坐了下来,将两个杯子斟满。他的手很稳,先前的愤怒渐渐褪去,化为一片平静的决意。

“原来我错了。先前,我以为是秦人以邯郸平民的性命相胁,阿聂你才不得不跟从他们到了咸阳。如今看来,你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自己押在秦国这一边了。”

“我并不属于任何一边。”盖聂咬着脸颊内侧的皮肉,嗓音嘶哑。“我也曾想过用剑去纠正一切,结果却总是南辕北辙。在邯郸的那日,我曾将一把利剑抵在一个秦国军官的咽喉之下,命他停止杀戮;他却在临死之前发出军令,杀光面前的赵人。如果我的立场不同,或许事情便不至于变成如此”

“你觉得你站在秦人那边,那人便会饶过俘虏吗?”

盖聂忽然沉默了片刻。“……他们不是俘虏。赵人自长平之战后,从来有死无降。”

荆轲点点头,沉声道:“阿聂,你这不是很清楚吗。比起死,世上还有更可怕的东西。我知你是好意,替他们选择生存而非死亡。但人不能仅仅为了活着而活。有些人宁愿以命相搏,而不愿成为杀害同胞的仇人的奴隶。”

盖聂仿佛被针扎了似的缩了一下。“这不是一回事。秦人,赵人,本来都是人。秦赵同源,他们都是伯益的子孙,都曾侍奉周天子。如无战事,他们就不是仇敌,也没有必要互相残杀。”他苦笑一声,眼神专注地盯着面前人:“荆卿,你对我推心置腹,在下对你也不会有丝毫隐瞒。我听到一些传言,燕国的使者计划入宫向秦王求和。但这种种谋划,是否真正有利于燕国,利于百姓,在下希望你能够三思。”

“究竟有利有害……我说不动你,你也说不动我。”荆轲仰脖灌了口酒,忽然露齿一笑。“不过倒也无妨。我荆轲本来便是个赌徒。你我都是为了所谋之事、所信之人倾囊一赌,何等痛快!来,干!”

盖聂陪他饮了一大杯。浑浊的灯光下,荆轲的一双黑眸依然灿如晨星。

“三十天后,燕国使节团将从易水出发。”

“……今日谈话,在下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荆轲拍了拍他的肩。“阿聂,我信得过你。”

盖聂紧紧咬牙,却只能沉默。他知道,这件事,其实无论自己是否插手,荆轲已走上一条不归之途。“天下”二字,太过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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