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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要看看舒青袖。”贺展鹏加重了看看两个字。
这桩案子进展得颇为顺利,人证物证动机俱在。除了那一行竹下的足迹,别无漏洞。
陆酒冷甚至怀疑若他真抓着那行足迹做文章,一定会有一位千娇百媚的大姑娘从石头里蹦出来承认与穷书生两情相悦,不小心为舒青袖撞见,于是情天恨海醋海生波,就像赵廉说的那样。
“大人,大人...”马不老一阵风地跑了进来,“有人送匾来。”
“什么匾?”
“明镜高悬的匾。”
陆酒冷站在阶前,负手看着那道匾。
黑底描金的匾披红挂,由几十名少年簇拥着送到雁北县衙前。为首的是一名惨绿少年,他团团抱了拳,“诸位,数日前,我们的夫子为人所害,宋大人已经为我们擒获了真凶。如今我们特意做了这牌匾来向大人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
他拍了拍手,有人捧了一卷书送到他身前。少年接过,双手高举过头,捧于陆酒冷面前,“这一卷论语上有我等联名所书的劝学篇,赠与大人,以表我等感激之情。”
陆酒冷示意王英雄接了,这个少年明显比上回那个更镇得住场面。
那少年长拜而别,临别之际又道,“礼部的大人近日到了离这百里的昭北郡,我等同样联名了一篇劝学篇,已托了驿卒送了去,以彰宋大人高义。”
陆酒冷微笑谢过,黑色的眼眸不易察觉地微微沉了沉。以名动之,以利惑之,盘中双子伏杀,有人要将军啊。
是什么人非除了这个舒青袖不可?
白日的日头似乎照不到这间牢房中来,只在墙上留下几道淡白的日影。
舒青袖坐在地上,手中闲扯着一根稻草。
他从昨日被关进来起,便是这么一幅千般万般无挂碍于心的模样,任谁问什么都是不答。
“此地简陋,怠慢舒公子了。”他对面的人与他一样席地而坐,他们之间摆了数道菜,还有一壶酒,“公子请自便,我眼睛看不见,便不为公子夹菜了。”
舒青袖抬起头来。
那个人坐在暗影里,身边点了一盏灯笼,身影仿佛带着一层虚光。
这人一进门来,便点了这盏灯笼,原来竟是为他而点。
那人见他抬头,笑了一笑,“我叫宋小苏,是这雁北县衙的师爷,若舒公子愿意可以唤我小苏。”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一天一夜不说话,骤然开口,声音都有些不似自己的。
苏慕华眸光清和若水,“我并不是来问话。我是来请舒公子喝酒,为的是谢舒公子月下一曲剑舞。”
舒青袖眸光一冷,望入他的眼中。
苏慕华头微抬,杏黄春衫,连笑容也温和。
“我的眼睛每日会有那么一段不瞎的时候,数日前初来雁北那夜,意外撞见舒公子在城外沙丘的剑舞。那一曲剑舞咨意纵横,纵然我是江湖中人,也觉得公子深得剑之妙。至今不忘,不知公子舞的是何曲?”
舒青袖道,“剑器浑脱。”
苏慕华击掌叹道,“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鸿洞昏王室。公孙大娘的剑器浑脱舞传了千年,原来是这般的风华。”
此后数日,苏慕华日日都在午间来,与舒青袖对饮一壶酒,二人不谈其余,只论剑舞。
舒青袖这十年来,几曾遇上像苏慕华这样的人。苏慕华虽不善舞,但他是知剑之人,于剑意上的见解也常常让舒青袖叹服。
二人渐渐熟稔。
这一日苏慕华随口道,“舒兄,我观你剑意大气洒脱,这几日和你相处,见你也是谦谦君子的品性。那柳寄生不识你心性,说你贪图钱财,倒是可笑了。”
舒青袖沉默良久道,“他并未说错...我确实为了银子连脸都可以不要。”
春风吹动树梢,阳光自深浅绿意间流泻而下,树下二人相对而坐。
苏慕华手持白子,与陆酒冷对弈。他下的是盲棋,陆酒冷报了棋路,苏慕华默记于心,再落下一子。他虽然博闻强记,但棋力多少打了折扣,与陆酒冷刚好下了个难分难解。
陆酒冷下了两手,笑道,“我今天接了邸报,说礼部的大人后日就要到这来,亲自接见上书的学子。”
苏慕华道,“牌匾,上书...有人要逼大人不得不了断了舒青袖啊。”
“小苏,你这几日天天去找舒青袖,可有什么获?”
“今天舒青袖说了一句话。”
“什么?”
“说他确实为了银子连脸都可以不要。”
陆酒冷想了想,道,“是否该查查谁平日与舒青袖有来往,也许是他的什么仰慕者出手杀人。”
“我已让人去查过了,除了他的弟弟外,舒青袖似乎没什么亲人,平日也没见有什么朋友。但听人说,舒青袖谁的帐都不卖,连天盟的龙涛都让他几分面子。”
“我想今日就升堂断个斩立决。有人想舒青袖死...我们不妨就给他们一个死了的舒青袖,看看接下来还有能玩出什么花样。”
雁北边城地处边远,匪患猖獗,城中之民又多是不受教化,朝堂给了雁北县衙斩立决的权限。没有官身的白丁可以不经刑部报批,也不必待秋决。只要此后上交备案,证据确凿即可。
陆酒冷断的舒青袖的自然不是真死。
苏慕华指尖拈了枚棋子道,“为何如此着急?关一个舒青袖在牢中,现成的钓饵,慢慢钓了鱼儿上钩就是。”
“礼部叶温言后日来,到时候舒青袖的生死便未必能由我掌控。”
苏慕华胸中一窒,“你说叶温言?”
“是啊,新任的六品礼部主事,说是太子力荐,兼了太子少师...”陆酒冷见苏慕华在盘中落了一子,“哎,你下的是我的黑子。”
苏慕华冷冷地道,“我是个瞎子,又看不清黑白。”
“宋大人...牢中传话,舒青袖说他愿意认罪了。”马不老急匆匆地闯进后院。
陆酒冷道,“哦?舒青袖为何突然变了主意,今日有谁见过他?”
马不老道,“大人吩咐了以后,兄弟一直留心着。今天张清在盯,除了小苏并无什么人进牢探望。哦,就是还和前几日一样,下午的时候他那傻弟弟来了一趟,也没说什么。”
“威武...”升堂声中,雁北县衙大门敞开,涌进了一批闲人。
陆酒冷坐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看着跪在下方的舒青袖。
他是待罪之身,除去发冠,散了的发遮了脸颊的黑印。洗尽铅华的舒青袖,青白的脸色像上好的瓷器。宽大的暗色囚服穿在身上,肩头瘦弱得仿佛只堪一握。
“舒青袖,你为何突然肯认罪?”陆酒冷啪地一声敲了惊堂木,“说,是受谁唆使,又是替谁戴过!”
舒青袖声音很稳定,有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