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9
自马背腾起,使了个燕子穿云,招式未老接了个浪里翻云,身形重重一挫,便要将那六只矛头压进尘土里。
他弃了马而战,足尚未落地,斜刺里又有六只矛头杀至。他一个旱地拔葱又跃上马背,打马行了几步,他动,眼前的阵势也随之盘旋,男子对峙了片刻,剑眉锁起。
燕王朗笑道,“守拙兄,这阵如何?”
那男子回头见了二人,将手中双锏交了亲随,下马拱手道,“见过二位王爷。”
这人年约四旬,眉宇间颇有君子敦厚之意,正是望北城的守备钟拓达,字守拙。
燕王抱拳回礼道,“若知道守拙兄亲自来试阵,我便该早点过来了。”
钟拓达道,“殿下此阵在平地上为我破了也没什么稀罕,但此阵在狼烟道、朔京道这样的咽喉要道上,三十六骑便足以阻敌至少半日。”
燕王笑道,“守拙兄过誉了。”
“殿下此阵可有名头。”
“暂取了一个响蛇之名。”
钟拓达来了兴致,“哦?古有长蛇阵,用于山地,但战斗力弱,此阵前锋后翼皆可攻击,倒有些像锋矢阵的变形。不知这响蛇又作何解?”
燕王应道,“响尾之蛇,毒在獠牙,此阵要有一个配合熟练、武艺高强的护阵大将,与阵同在,威力方可尽显。”
钟拓达猛然抬眼,望入他眼中,“王爷,演练此阵,莫非......”
眼前男子富贵风华,笑得有几分倦看红尘的懒意,钟拓达觉得这燕王皮相之下,是猛虎还是毒蛇却无可分辨。
燕王并未取出信与他,只是道,“我刚接到雁北那传来的消息,北燕大军不日就将南下,烽火即可便起,钟将军宜早做准备。
钟拓达面色骤然凝重,“我即刻加派斥候。王爷莫非早料到此事,所以演练此阵?”
钟拓达心道燕王演练此阵,莫非是早已料到北燕南下之事。是了,这望北关若守不住,退入朔京道仰仗这一阵至少可以拖北燕半日,这半日之间可能就是棋局的关键。复又一想,数十人拖住数万大军,总有守不住的时候,那岂不是悉数殉身阵中。刚才燕王又言要有一个配合熟练、武艺高强的守阵之人莫非就是他自己。没想到素日总是纨绔其表的燕王殿下竟然是存了以身殉国的心。钟拓达一念及此,目中不觉流露出敬重之色,他翻身上马,“一炷香后在主帐议事,请二位王爷...一同前来。”
燕王知道钟拓达所想,也不道破。钟拓达是君子,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燕王利用起人心,从来不手软。他微笑目送钟拓达离去,转身向三十六飞羽骑道,“诸位兄弟,北燕铁骑南下,诸位可愿与我共守此城?”
飞羽骑齐齐抱拳低首道,“愿听王爷差遣。”
燕王朗声大笑道,“有诸位同心相助,北燕又有何惧?”
有人牵了他的坐骑来,这是一匹枣色的大宛马。燕王以手轻拍马首,马儿似也感受到了他激荡的豪气,支棱起双耳,仰首长嘶。
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
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父皇,你看到了么?一匹胡马尚能如此,何况我体内不肯束手低伏的胡人血脉。你要我安于当一个富贵王爷,便不该让我到这天茫地阔的北地来,不该让我亲眼看到这一场浩荡刀兵。
迷离星光撒向一处幽静的院落,风动树枝疏影。
苏慕华倚在窗边横笛而吹,简陋竹笛,音韵未经调试,失了准头但笛声也另有一番苍凉。
“小苏”,苏慕华听到声音,笛声一顿,“陆酒冷,都安顿好了?”
陆酒冷拎着酒壶推门进来,“前两队人马已经出了城,三娘走的时候留了一壶酒,我拿来与你一块喝。”
陆酒冷将酒壶放在窗下的小案上,自去寻了两个茶杯满上,“算算最快明日晚些时候,就可以看见沙匪的身影了。第三批安排在亥时撤出,你趁眼睛便利便走这一批。我已让人扯了三尺白布挂于城头,接着便等着看一出好戏吧。”
苏慕华道,“城中投降之事交于贺展鹏即可,陆酒冷你擅于暗杀和伪装,最好居于暗处,若有机会混入沙匪之中最好。”
陆酒冷笑道,“便依师爷吩咐。”
苏慕华将笛在手上一转,放于案上,伸手去拿酒,手恰与陆酒冷一碰。他手指微微一僵,便待抽回来,却已为陆酒冷伸手牢牢握住。
陆酒冷握了他的手,凝目去看眼前的人,苏慕华坐于暗处,唇边笑意仍在,却莫名有种疏离之感。
“小苏,为何躲我,莫非终究...你还是介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寻欢山庄(一)
苏慕华半晌无语,唇角微弯,手按于杯盏,似笑非笑的弧度。良久才道,“你我皆为江湖男儿,侠义恩怨挂于心头,此心早已太满…至于露水情缘,不过风流二字。我纵有什么介意,也已放下”
风吹入室,窗帘兜了风在案上一带,烧得正旺的油灯带了热油倾倒。灯台翻转,热油在空中溅开,如开了一蓬雨花。陆酒冷袖中冷芒倏起,一根粗不过一指,略带金属光泽的黑色物事从他袖中闪出。
苏慕华只听得耳畔传来一声短促的金铁相击之音,腰为陆酒冷一带,护于身后。
“小苏”,稍一碰触,熟悉的气味残余在鼻息,若一场清凉夜雨沾袖,人却已经分开。
苏慕华掌风一凛,截住那截物事,在手中微一摩挲,挑眉道,“陆公子,这一件兵刃,轻若无物,藏于袖中,可断金铁,这才是你真正的武器......绝别离。幸会了,寻欢山庄杀字部的狱鬼之主。”
苏慕华松开指掌,那黑色的兵刃倏忽一闪没入陆酒冷袖中。一笑若朗日晴空,“是我大意,虽猜到你使的可能是千佛手,但寻欢山庄左护法相思无尽楚相思,以及青木堂主清气乾坤莫清乾都曾出手伏杀你,我便以为陆酒冷不会是寻欢山庄的人。”他笑了笑又道,“只是不知寻欢山庄内讧,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
暮云欲雨,马穿过密林停下足来,那马黄皮瘦骨,一双眼睛还算有几分神俊。马上的男子头戴斗笠,身着灰布长袍,手中执了一根马鞭。
密林的尽头,飞起重重楼阁。马不停歇,踏上汉白玉长阶,一直到寻欢山庄四个字的牌匾下才停下。
“可算回来了”,马上的人一个跨步踏下马来,伸手摘下了斗笠,斗笠之下,剑眉朗目,含了笑的眉眼看上去颇有几分洒脱之意。
“参见绝公子”,四名白衣少年弯下腰去。
陆酒冷当年在寻欢山庄中掌杀部,以绝别离为兵器,在寻欢山庄中便以绝别离为名。
陆酒冷笑呵呵地道,“他们人都回来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