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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量,却身不由主随着便立起了身,只听慕容复微笑道:“耶律将军差了。你我一点小小争执,由战而起,那都是将军公忠体国之心,在下岂有不知?何况我与萧兄相交,他的部属便如我自家兄弟一般,将军这样当真,却当在下是什么人!”
耶律葛听得咧开了嘴,喜道:“我就知道,咱大王的朋友果然够痛快!慕容公子,你好好休息,等咱庆功宴上,兄弟们定要一齐敬你三大碗!”转眼向那两名亲兵一瞟,连忙抱拳道:“俺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慕容复含笑相送,瞧着耶律葛欢欢喜喜出帐去了,这才低吐了一口气,回身道:“两位久侯了,这却是什么?”
那亲兵忙地道:“不敢。我两个是给公子送晚膳来。这是咱们契丹人上用的补品,公子有伤,快请用些。”
这还是自那日萧峰见了慕容复的野炊本事,便再不肯放他一个人用饭,若不叫他与己同进,便是专门拨了亲兵送来。慕容复虽渐已惯了,这时一听,还是忍不住脸上微热,低头轻咳了一声,道:“如此,多承……”他一面说着,一面揭开盒盖,不料一股又腥、又膻、又热、又呛的气息猛地直冲鼻端,下面那两字客套竟是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辽虽建国已久,却是边荒蛮邦,饮食之俗休说不能和中华相比,连茹毛饮血之事也尚未全脱。时宋臣苏辙有诗云“春粱煮雪安得饱?击兔射鹿夸强雄。”盖辽人饮食,以肉为主,粮仅为次。“炙股烹莆,以余肉和綦菜,捣臼中糜烂而进,率以为常。”如食用粮食,也是“以肉并米合煮之”,不但饭面半生,还要“渍以生狗血及蒜”。虽则萧峰位列王爵,饮宴也不过以各色生葱蒜韭之属置于肉上罢了。
而眼下这两名亲兵送来的,却是两大碗热腾腾的乳粥,粥中焦黄一片,浇上了新调的酥合生油。在辽人眼中,这生油是最上等的大补之物,史书记载,皇后生产之后,便要“服调酥杏油半盏”,若非慕容复是他家大王客卿,还未必吃得到这样补品。
然而正所谓我之熊掌,彼之鸩毒。辽人一片好意,慕容复却哪里受得了?他生长江南,口味清淡,自小便不喜荤腥油腻。自到辽境,饮食大是不惯,只是虽厌不露,平日一般食用而已,却还是不了多近米面,少动肉食。何况此时有伤在身,这股腥膻气猛冲上来,可真不亚于那要命的箭毒,登时脸色煞白,只觉腹中一阵翻绞尖刀般直刺上喉头,险些儿当场便要呕吐;极力定神,只见那两名辽兵还热切地盯着自己,一时却开不得口,说不出话。只是轻轻摇头,指着那食盒挥了挥手,示意他两人拿走。
那两名辽兵甚是惶惑,不知他何以不用,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一起劝道:“慕容公子……这个,你刚刚受伤,不用饭可是不成。若大王知道,我等担待不起。”
慕容复胸腹间一阵阵地翻江倒海,用莫大定力才站得直了,听那小兵这样说,情知他二人必不敢走,暗自吸了口气,强将那股刺心剐肺的翻绞压了下去,微微笑道:“我略觉不快,只想过一时再用。既然两位不便,且先留下,替我谢过萧大王便是。”
若是有个仔细人在,只怕便能看出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唇无血色,微微发颤,但这两个小兵自没这等在意,见他答应用饭,立时便放下心来,应道:“是,是。小的告退。”一面施礼退出了帐去。
慕容复单手扶着几案,直听那两兵的脚步在十余丈外了,抬手将食盒盖上,一把推到了案角,这才长长吐了口气,双膝一软,已然跌坐在榻上。他方才扶耶律葛时便使力急了,又不曾有个机会调息,这当儿只觉眼前发黑,喉头发热,颈上伤口阵阵抽痛,只想干呕。只是向来端严自制已成习惯。虽一人独处,却也不肯失态,强忍着胸中欲呕灼热,半倚半靠在榻上,闭目宁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渐觉身体沉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迷梦中忽觉腕上生热,竟是人体温暖,一惊之下,登时醒转。以他功夫,纵然受伤不适,又有谁能近得身来了?急睁双眼,却见案头烛火摇曳,映出一条高大身影坐在榻边,一手搭着他腕脉,满身的风霜冷气兀自未消,却不是萧峰是谁?
慕容复见萧峰神色,没来由地又是心头一跳,强笑道:“兄长几时来的?怎不唤我?”急挺腰便要坐起身来。
萧峰松开了他手腕,大手搭在他未受伤那一侧肩上,轻轻地一按,若不经意地便缓住了慕容复那急骤的动作,一面似是随口问道:“慕容,你还未用饭?”
慕容复登时一窘,他断断不肯认是自己作呕,这谎话却又实不好编,一时无语,萧峰已站起身笑道:“我也还空着肚子,莫如就此一起胡乱用些。”
慕容复坐正身子,理平了衣衫,淡淡笑应道:“兄长有心,自当奉陪。”心中却只是一片纷乱,暗自打定主意,就算这次当真是砒霜信药,也定要忍了强吞下去,万不能再露形迹,叫他看小。只是一想到那股可怕的荤油味道,还是忍不住脸色发白,双眉不知不觉便蹙了起来。
萧峰瞥到他那模样,不禁无声地笑了笑,只作不见,抬手端过只木盘,递了给他。
慕容复早看清那盘中盛的烤羊肉,不由自主便已屏住了气息。然接过手来,猛地却有丝暖香钻进鼻中,竟然分毫闻不到那股子羊肉膻气,也没甚油腥气息,只有香气炙热,夹着淡淡的辛辣,却甚是醇厚,并不刺鼻,登时大奇,轻轻地咦了一声。
萧峰微笑道:“贤弟怎不动手,这手艺可还过得去?”
慕容复脸上一热,急忙举箸撕了一片放进口中,果觉醇香微辣,却不油腻,他虽于烹饪一道是七窍通了六窍,倒也尝得出这是拿烈酒洒在肉上熏烤而成,说来虽不繁杂,当真用心。忽省起萧峰适才那句话,一惊抬头,只见烛光摇摇,映得萧峰王袍上四爪金龙灿然生光,失声问道:“兄长,你……你怎会……”
萧峰故作不知他言中之意,只笑道:“贤弟忘了我原本做的是叫化头儿么!”
慕容复默然低下了头;待要说个谢字,这谢得太过生硬,待要说个请字,这请得又太过坦然。自识得萧峰,这已是第二次,他纵然如何辩才无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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胪驹河一战惊天动地,阻卜敌烈联军除葬身泥流的大半,足有三万余人做了俘虏,马匹军器俱缴获无数。战后一连数日,辽军都在清理战场,一一查点,忙个不了。
萧峰在战场上身先士卒,于这等政务却无经验,甚觉不惯,便一并都交给了麾下统军们料理。诸将久经沙场,办得来有条不紊,自不须他这主帅劳心。慕容复则外伤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