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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众兵,不由一笑,扬声唤道:“慕容?”
慕容复似乎顿了顿,才缓步走过来,微笑道:“兄长好兴致!”
那众兵凑趣,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怂恿道:“慕容公子,这玩艺一个也无趣,你和大王两人何不比上一比?”
萧峰瞧向慕容复,见他微微含笑,不置可否,却转身便站到了自己身边,不禁哈哈一笑,向众兵道:“这么几堆如何够?多拿些来!”
四下辽兵一听大王在此打髀石,呼啦啦一下便围拢来上千号人,添上的髀石登时堆成了一座小山。十几个辽兵忙忙碌碌,跑去安放,在冰面上前后左右繁星般排开了百余堆。这时围观的辽兵已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个个屏息凝气,拔着脖子、踮着脚尖,只生怕自己看少了一眼。
萧峰注目看去,见那髀石堆自中而分,恰是自己二人一边一半,笑道:“这莫不是看谁先打得完么?慕容,请吧!”慕容复笑道:“兄长先请!”萧峰一笑,掌中一把五颗,抬手挥处,对面五堆应声而中。劲力所至,石堆一声脆响,哗啦啦地给打散开来,十几颗髀石在冰上四处滴溜乱滑。那击石之声未停,慕容复也是一把五颗掷出,一般齐齐地打散了五堆。围观辽兵都大声喝起来。
风声起处,两人又同时一手五颗掷出,不料这次慕容复的髀石不知使了甚么力道,竟不直飞,空中倏地方向一转,斜进侧掠,颗颗正撞上萧峰的髀石,只听叮叮叮一阵响,萧峰那石都落下地来,慕容复的五颗一碰之下却划了半个圈子,如鸟回翔,自行飞转,照样打中在己方的石堆上。
众辽兵都是一愣,有嘴快的道:“慕容公子,你这可不是……”一言未毕,慕容复淡淡笑道:“这打髀石,可有不许打下别个的规矩么?”那人一窒,摸摸鼻子,道:“这……这个倒没有!”只是众辽兵日常游戏,这等距离能打中石堆已属不易,哪个有本事打下飞行的髀石来?缩缩脖子,都看向了萧峰。
萧峰自是不以为意,笑看慕容复时,见他眉梢轻扬,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由豪兴大发,道:“慕容,你敢是考较我来着?”慕容复浅笑道:“不敢,兄长请!”萧峰一声长笑,喝声:“好!”探手囊中,风声呼啸,那髀石接二连三便掷了出去。
萧峰虽内力雄浑,打这髀石毫不力,只吃亏在一件:他自幼学艺,都是大开大合堂堂正正的功夫,暗器却与他性子不合,虽有涉猎,从未钻研。虽说一法通、万法通,当真要打自难他不住,却比慕容复不得。但见慕容氏那斗转星移之技施将出来,真个是花雨乱落,星斗激飞,前后、左右,顺逆、斜正,满天飞舞,无隙可循,无处不发,直如凭空织成了一面天罗地网,任萧峰那石劲道猛烈、锐不可当,却是龙入浅水,怎也脱不出对方的围进合击,只两下一碰,以彼之力、还施彼身,便只落得个一边儿征尘远去,一边儿逝水东流。
众辽兵不错眼地瞧着,开始尚在喝,不多时越飞越多,越打越急,人人恨不能多生出十几双眼珠子来,才能看得真切,不教漏了一处;一个个都张大了口,攥拳绷劲,谁人还发得出一声!
萧峰一向少逢对手,这当儿愈打愈是高兴,血气上涌,大喝一声,呼地一掌尽掷而出,竟不觉用上了降龙十八掌“战龙在野”一式。一道掌力劈空直吐,只听半天犹似起了个霹雳,众辽兵齐声惊呼,乱纷纷后退,但觉面上碎刺如针,点点迸得生疼。好一阵尘散风住,再定睛细看时,方才那满天乱飞、还有好好放着数十堆的髀石,哪里还有影在?唯见满河骨片,遍地锡渣,上千枚髀石早都给这一掌劈了个粉碎!
众人大眼瞪小眼,瞧着这幕残景,呆了片刻,忽然一齐哄堂大笑。
慕容复含笑尚不言语,众兵却耐不得,都抢着笑道:“大王!你把弟兄们的家什都打碎啦,可叫咱使什么来?”萧峰仰天大笑,道:“果然我的不是!今晚不醉不归,算我给大伙儿赔礼了!”说着拉了慕容复手臂,众兵纵声欢呼,簇拥着两人,齐奔校场而去。
这夜正值月半,一轮满月清光满溢;校场四处,席地幕天。火苗毕毕剥剥,烤肉香混着烈酒辛辣气直扑鼻端,若吸一口,血液也觉登时热了几分。鼓囊囊的牛皮酒袋在一双双粗糙大手里传递,还不过四五个人的手,就成了空袋一只。场边千百火把熊熊燃烧,不知是火映月色,还是月增火威,只照出辽军将士的脸膛通红发亮。更有场边皮鼓蓬蓬大作,众兵随了鼓点,或敲刀鞘,或击长矛。倏然一阵风起,许多人禁不住都扯开了皮裘,迎风痛饮,北风吹在灼热的面庞胸膛上,朔烈之气,更增十分。
慕容复坐在萧峰身侧,眼见将士们流水也似地上来敬酒,唇上含笑,却只注意着敬酒众人与萧峰的说话。只听果有数人说到了大王这样功绩,史上少有云云的言语,萧峰只哈哈一笑,道:“喝酒,喝酒!”并不放在意下。慕容复眼光一冷,心底这才略舒了口气,暗道:“看来我那晚之言,他确未当真……”
猛听有人叫道:“慕容公子,咱兄弟这里喝得痛快,你怎地倒在发呆?”慕容复一凛,急摄心神看时,不是别个,却是耶律葛。只见他喝得满脸通红,晃悠悠举着酒袋道:“俺说过庆功宴上定要敬你三大碗,好汉子说话……算话,呃,干了!”身旁一群辽将同声凑趣,都道:“不错,不错,这碗咱一齐敬你!”
慕容复瞥见萧峰也笑望着自己,举手道:“失礼了!我这里先干为敬!”吸了口气,提起酒袋便一饮而尽,反手一抖,果然涓滴不剩。众辽将哈哈大笑,都叫道:“好!好酒量!”耶律葛更叫得格外大声。
慕容复一笑,习惯性地待要客套,言未出口,忽觉腕上温热,一只大手握住了他;转头望去,正对上萧峰异样深远的目光,波澜涌动,似有万千感慨,然吐出口来,只得一句沉声道:“慕容,我也敬你!”
慕容复不由微微一颤,知这一句,实已胜过了千言万语。自己那套文雅言辞便在唇边,便是说不出来,默默举起了酒,就口便喝。
他初时脑中尚想:“今夜我不可不饮,叫他生疑。”然而满满两袋烈酒入喉,仿佛一股火苗从脏腑间直烧起来,暖洋洋的气息在身体里弥漫,竟连胸膛中向来冷然那一个所在,也灼灼然给烧得热了。只听见萧峰笑道:“今夜说了不醉无归,岂有假的!”声在耳畔,心头忽地一阵迷蒙,那想法仍自念念不去,却成了个最合适说服自己的理由,也不问是何人敬酒,酒到杯干,再不多虑。
草原上一路酒便一路歌,这时候酒酣耳热,有人放开喉咙,醺醺然高声唱道:“契丹家住云沙中,耆车如水马若龙。春来草色一万里,芍药牡丹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