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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的大衣下扶梯,他回过头,望见她脸上的淡胭脂,腼腆动人,晕红染上眼皮,他心头一滞,忍不住抬手去碰她红肿的眼睛。
她这时敛起苦涩的笑意,终于肯袒露忧伤,低低道:“劳烦你来接我,谢谢。”
风簌簌袭来,他脱下大衣罩住她,替她拢紧领子,严肃道:“往后别说这种客套话,一切像从前那样,你该怎么指使我就怎么指使,否则我要跟你翻脸的。”
她紧挨着他,打量许久,“你果真长大许久,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五年,总该成熟些,哦对了,你在这里等我。”
他替她去拿行李,就一个小箱子,连衣物都没多少。
上了车,小老头认出她来,笑问春山:“这就是你照片里那位美丽的妻子吗?”
他将和她试婚纱时的照片搁在皮夹随身携带,别人看见都以为是他的中国妻子,每次提起,他也不否认。
她坐在旁边好奇问:“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法语。”
春山连忙羞涩道:“没说什么,就说你好看。”
她害羞地点点头,不再相问。
车里比外头暖和,他悄悄瞥过目光望她。
她应该没看过这么大的雪,趴在车窗边好奇地盯着一晃而过的街景。大概还是冷,一双小手不停地搓着,时不时地抽鼻。
他想为她暖手,犹豫半晌,最终没敢伸出手,只能不停地催促小老头开快点。
一路很安静,等到达公寓时,她已经睡过去。
春山这时才敢挨近,望见她两颊全是湿泪。他慌张心疼,懊恼自己刚才未发现,竟让她无声哭了许久。
小老头打开车门,风从前座钻进来,她这时醒来,正好对上他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她忙地擦掉眼泪,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笑道:“风大,吹得我眼睛疼。”
春山忙地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到家了,我们下去吧。”
她点点头。
雪地里滑,她小心翼翼扶着他的后背,他大力往深雪里踩,印出脚印,好接纳她的前行道路。
他住独栋的公寓,家里有佣人与管家。为此,他曾向父亲抗议过,认为出来学习新事物,就要连生活的酸甜苦辣一并尝尽,才算得上一个合格的留学生。
现在想来,幸好当初父亲强硬坚持,他才能在这里给她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不至于太过受苦受累。
叶怀南将她照顾得很好,他决心不能比他差。
佣人和管家都说法语,她用英文问候,听不懂她们喊她:“夫人。”
春山既兴奋又紧张,享受此刻的虚荣,担心她听出来,忙地打发佣人,亲自提着箱子带她去房间。
从叶怀南写信给他那天起,他就开始着手布置房间。依照记忆里的样子,尽可能地将叶公馆她住的房间比对照搬,虽然有些细节上的差距,但乍一看没什么两样。
她站在房间门口,果然吃惊,回头望他,道:“春山,这都是你弄的吗?”
他骄傲地点点头。
她走进去,环视一周,呆坐床上,怔怔地想起什么,眼泪簌簌往下掉。
他急于展示的高兴劲消失殆尽。
这时候想起来,她定是触景生情。恨自己太自私,只顾着显摆关心,竟忘记她刚经历丧夫的痛楚。
他心急如焚,半跪在她脚边:“你且不要哭,我们明天搬出去,住到新房子去好不好?”
她张着泪眼抽泣道:“不,不必,就住这。”
豆大的眼泪掉到他手背,他心里一阵阵地揪着痛,脱口而出想叫她莫伤心,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哪能不伤心?
她失去最爱的丈夫。
他不能强逼着她立马振作起来。
他拿出手帕默默地替她擦泪,任由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也不出声,只安静地坐在旁边,低头闷着呼吸。
感同身受这回事,从来就不存在。他无法感受因叶怀南之死带来的痛苦,他只能看着她,因她的哭泣而心痛。
虽然不是一种痛,但至少他能陪着她一起。
她终于哭累了,伏在枕头上浅浅而眠。
他轻轻唤了声:“幼?”
她没有回应,应该已身在梦里。
他这时才敢伸出手,动作小心地将她拇指勾住。悄悄在她身旁躺下,因为紧张而不由自主地张着嘴。
原来,与她同床共枕的感觉,是这样。
他侧过脸瞧她。
这几年,他遇见过很多漂亮女孩子,她们或清纯或美艳,但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万分之一。
宋幼就是宋幼,无人可以替代。
如今见到她,他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
以前怨天尤人,嫌老天爷不公平。现在才发现,原来他的福分,在后头。
他大着胆子亲亲她的手,而后动作轻柔地将她的手往胸膛处搁,安心又兴奋地盯着天花板。
叶怀南未完成的事,他来做。
他还很年轻,活得小心又谨慎,足够陪她走完余生。
他轻轻挪动身体,凑到她耳边,无声地说:“幼,以后我来照顾你。”
第40章春山番外
(二)
他请了半月的假。教授打电话来说,让他带幼去做客。
教授的英文虽然差劲,但方夫人这三个字,发音格外清楚。
接电话的时候,她正好从旁边路过。春山差点摔了电话,连忙婉拒,将电话挂断。
她好奇地看着他,说:“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你吓成这样?”
他摇头,“没什么。”
她换了外衣和靴子,打算出门。来了半月,她一直没出去过,他虽每天在家陪她,但到底怕闷坏她,现如今见她想要外出,连忙拿了外套陪她一起。
“不必叫车,我想走走。”
他们在雪地里走,她心情较之从前愉快许多,对街道两旁的新奇物件很是好奇,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他高兴地回应,巴不得她多问几句。
风雪里走久了,她抬头看他,感叹:“春山,你独自一人在外,不怕吗?”
他看她嫩白的小脸被风吹得红彤彤,心疼得不行,解下围巾牢牢包裹她,又将她的手往自己口袋里塞,“起先有些怕,大多是孤独,后来习惯了,也就还好。”
她怔怔地说:“我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南京,之前从未出过颐州,现如今来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习惯。”
他隔着衣料盖住她的手,坚定地说道:“当然能。”
走了没几步,她忽地崴了脚,倔强着性子不肯让他背,扶着他的肩膀一步步往前走。
他着急说道:“就让我背你不行吗?你这样怎么走得回去?”
她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