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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绝望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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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坐在这张可恨的长椅上,指头使劲摁进椅面上的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小洞里,直到勒出深深的印痕出来。

几分钟前,宋予被推进尽头那间急救室,现在我只要抬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那里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亮得触目惊心。

我只能一直低头,把自己整个儿抱进自己的臂弯里。有熟悉的气息接近,林哲就在我面前,拉开我的手臂:“成雅。”我没回答,只看着他,在他眼里看到和我同样的惶惑。

可他还要来安慰我:“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这样薄弱的安慰啊,连他自己都抚慰不了,怎么不是我们的错?上天不肯我们这忘情的一对男女,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完成收尾。伤感或无奈,都不够震慑我们的忘乎所以,非要添上浓墨重彩到让人窒息的一笔,以提醒我们,这就是你们一晌贪欢的结局。

正在这时,走廊的安静被匆乱的脚步打破,夹杂着护士惊惶的声音:“宋先生,宋先生,你慢点……”

他却已经几步奔了过来,愣愣地看了手术室几秒,然后转身,厉声对林哲吼道:“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说话间看到了我,怔了一下,脸色立刻由焦急转为极度的阴郁,一伸手揪住林哲的衣领:“是不是跟她有关?你说!是不是你们做什么被小予看见了?”

林哲任他摇晃,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咣”地一声推开,一个护士模样的冲出来:“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要吵出去!没看这儿动手术呢,都给我安静点,出了事谁负责!”

宋云鹏松开手,脸色惨白,捂住胸口,缓缓坐到长椅上。

那跟在他后面的小护士,赶忙递给他一个药瓶,说:“宋先生,快回去吧,水都还没吊完呢,这样太危险。”

宋云鹏麻木着一张脸,对她说的话置若罔闻。小护士还想说什么,却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住,只得无奈地走开。五分钟后,她走回来,跟在一个白发的老医生身后。

那老医生走近:“云鹏,不要胡闹。”

宋云鹏抬头看看他:“张叔叔,你来也没有用,小予不出来,我哪里都不会去。”

“你在这里,对小予又有什么用处?”

“我陪着她。”

“你陪她?你再这样,她还没什么,你就先倒了,给我起来!回病房去!”

他命令的那个人动也不动,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隔了一会儿,张医生长叹口气:“算了,小魏。”他回头对那小护士说:“把吊瓶搬到这儿来。”

那小护士真的把吊瓶的支架一路丁零哐啷的搬过来,宋云鹏沉默着让她把针头扎进他手背,目光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那吊瓶中的水开始一滴滴落下,滴答滴答,如手表上的秒针,在飞快转动。老医生拍拍宋云鹏的肩,正准备走开,宋云鹏突然转头,直视住他:“张叔叔,你说,我们兄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对方迟疑两秒钟:“对不起,云鹏,我是医生,不是算命先生,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那个凝视住他的人便惨笑起来:“呵,呵,是啊,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

张医生看着他,目光近乎于一个父亲:“云鹏,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和小予相依为命不容易,你不用担心,现在在手术室的,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心脑科专家,这种小手术,对他来说,就跟你我喝杯茶那样轻松,倒是你,别太紧张,当心你自己。”

宋云鹏无力的点点头:“谢谢你,张叔叔。我没问题。”

张医生对他安慰地笑笑,瞥我们一眼,转身离开。那一眼,让我觉得,这个老人,似乎对我们这些纠缠,统统了然于心。

我们三个人就这么坐着,等待着,宋云鹏是一言不发,低头瞪着灰色的水磨石地板,我不安地把手指在冰冷的长椅上划来划去,而林哲靠着墙站着,僵化成了一幅侧身的油画像。

这样的场面一直维持到手术室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几个白衣的身影鱼贯而出。我颤抖一下,恨不得捂住耳朵,以防传来什么令人绝望的消息。

只听“哗啦”一声,对面宋云鹏旁边的吊瓶支架倒下去,他就拖着它,急冲上去,却不出声,只直瞪瞪地看着那几个人。

有人开口道:“你是病人的家属?”

他仍不说话,只拼命点头。

我气也不敢喘,只盯着那医生,只听他清楚地说:“病人脱离危险,不过还很虚弱,记住别再让她受什么刺激。”

宋云鹏仍是那样机械地点头,我听见他的声音都哑了:“谢谢……谢谢医生。”

我和林哲对望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都找到“如释重负”这几个字。

宋予被推出来,我远远看着她,她仍是如冷玉般苍白,躺在同样的一圈白中,单薄的像个纸人儿。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于这个女人,我产生不了强烈的恨意,反而从心底,透出没来由的怜惜。

她被推向病房,我们跟在后面,到了门口,林哲轻声对我说:“成雅,你先走吧。”

我怔一下,对了,医生说,不要再让她受刺激,凭这一点我也该离开。

我说:“好。”

林哲似乎立刻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微笑起来:“我知道,只是我也该离开了。”

林哲的目光紧紧锁住我:“成雅,请你给我时间,我绝对不会,再让三年前的事重现。”

我的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只能狠命把头低下去,直低得下巴蹭到胸膛,后颈酸痛不已,还要笑着说:“嘿,这医院的地拖得真干净,我正好当成镜子照一照。”相信我,这真的,一点都不好笑。蠢透了,可我再也想不到别的语言。

林哲正要说话,旁边的门突然开了,宋云鹏的声音响起:“呵,成小姐还没走,太好了,我送你得了。”

林哲似乎是条件反射地把我挡到身后:“不用了,我送她。”

我看见宋云鹏脸色一紧,却几乎立刻就舒展开:“林哲,至于吗?”

又说:“小予醒了,正念你的名字呢!”

林哲还要说什么,我拨开他:“林哲,没事的。宋师兄你也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就可以。”

宋云鹏想了一想:“行,林哲,你进去吧,我回病房。”

林哲还在犹疑,我推推他:“进去吧,没关系。”

他看看我,又看看病房里躺在那里的那个人儿,终于还是走进门去,走了两步回头对宋云鹏说:“有什么事,回头冲我来,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就算你救过我十条命,我一样对你不客气!”

宋云鹏微微一笑:“林哲,你太紧张了,大庭广众的,我能对她做什么?”

说着,当着林哲的面,带上了门。

我们沿着医院的走廊往楼梯处走,我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气氛太压迫,于是说:“云鹏师兄,你不是要回病房吗?”

他停下,看看我,弯起嘴角:“成雅,真是没想到呵。”

我叹口气,他还是忍不住发难了。

“师兄,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一把拉住我,眯起眼睛:“你猜,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萧程,他会怎么样?”

这个人未免欺人太甚,我回头,尽量冷然地说:“怎么,宋师兄,你在威胁我?”

他一怔,可能没想到那个温良乖巧的成雅瞬间如同变了一个人。

“呵,我是忘了,你压根儿不爱他,对不对?我可怜的师弟做什么都换不来你的欢心,你真够冷酷的,成小姐。”

“这也不关你的事。我和萧程,我们会自己解决。”说完这话,我就倔强地闭上嘴。

宋云鹏顿了两秒:“我果然错看你了,成雅。”

我忍不住冷笑,你以为因为三年前的恩情,所有人的人生便都要由你捏弄吗?可无论如何,他曾经救过林哲一命,我也无法过于强硬,勉强放缓语气:“麻烦你放手,我还有事。”

宋云鹏没有放手,过了两秒他开口,语调里都是痛苦:“你知不知道,小予她,可能活不过三十岁。”

我微微一惊,看着他,

“所以我做尽一切,只求让她有生之年,尽量安稳快乐,云鹏企业也好,林哲也好。”

他的话让我反感,林哲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他不是你的企业,不是你的家财,也不是你可以包扎得精美堂皇,送给你妹妹,聊表爱心的礼物。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切来补偿,真的,不管什么,只要你提。”

我扯扯嘴角:“我要的东西,恐怕你怎么也不愿意给。”

“不会,只要你不再见林哲,你要什么,都可以,云鹏30%的股份,行不行?你知道,云鹏的危机只是暂时的,等这段时间之后,它的股价可以……”

我正视着他:“我对这个还真没什么兴趣。我要的是,如果林哲要离开,就放他离开,别再折磨他,你可以吗?”

他盯住我:“这么说你是不肯放手?”

“一个人终于要离开,你拦也拦不住。林哲已经显示出这样的决心了,是不是?”

“是,不过那都是因为你。”他的怒气涌上来,手上用了力。

我挣一下没挣开,而突然的,宋云鹏就对我跪下来:“成雅,我求求你,你这么漂亮,这么健康,又这么善良,有多少更好的男人可以让你选择,还有萧程,他那么爱你。可是小予,她只有我,只有林哲,你也看到,她有多在乎林哲。如果你把他夺走,你就是在杀她,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你知不知道?她平时连小虫都不舍得杀死,她同时在救助十几个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这样美好的人,你忍不忍心?啊,你忍不忍心?”

我呆立在那里,看着这个平素坚强冷静的男人,跪在我的脚下痛哭流涕。

“宋……师兄,你先起来……你……”

“你答应我,成雅,请你,答应我。”

我苦笑起来,宋云鹏,你又知不知道?你完全是多此一举。

“师兄,如果我对你说,我根本没准备从你妹妹手中夺走林哲,你能不能站起来?”

他显然愣了一下,抬头看我:“真的?”

“真的。”

“你发誓?”

我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我为什么要对你发誓,你愿意相信就相信。”

说完,用力一甩,把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转身就走,身后是宋云鹏低沉的声音:“成雅,你的话,你最好记得。”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反而镇定下来。

打开门,萧程在门外,脸色仍是跟那天一样,不怎么好看。

我对他笑一笑:“来了?”

他走进来:“什么事?”

“萧程,我想和你谈谈。”

他明显地开始紧张:“谈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谈?”

“我……”

“啊!成雅,你的阳台上风景很好啊。”他看也不看我,走去阳台。

我跟在他后面:“萧程。”

他在阳台上站定下来,伸开胳膊,支住那一圈雕花栏杆:“嗯,舒服极了!”

我忍不住提醒他:“都是铁锈啊!”

他勉强笑起来,那份灿烂却根本没传到眼睛里去。

然后伸手抱住我,胸膛贴着我的后背:“成雅,干脆我们的婚礼就在这阳台上办,露天的,好不好?”

我被他说得心里一酸,突然的,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萧程……”

“别请太多人,反正回到家,爸妈肯定要请那些不相干的,咱们自己这一次,就请些最好的朋友,好不好?请柬我都想好了,做成光碟,就是那种,最后会鬼声鬼气地来一句‘你好,此光碟任务已完成,将在十秒之后自行销毁,请回避’,保证把他们吓得!哈哈哈。”

男孩爽朗的笑声就在耳边,我闭上眼睛:“萧程,你听我说。”

“哎,新婚旅游你想去哪儿?新马泰会不会太像暴发户了?去欧洲,怎么样?要不去澳洲,看袋鼠?”

“萧……”

“婚纱你想穿中式还是西式?要不这场咱就别穿什么婚纱了,你还是穿你那身,就那身蓝裙子,可漂亮了,就跟小仙女似的,我跟别人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的时候,他们眼睛都放光,我倍儿有面子!”

“……”

“不过你要是想穿婚纱,我就陪你去订,随便你,你说了算,好不好?”

阳光明明是照在我们背上,为什么我被刺得睁不开眼?泪水滚烫的,滚烫的在眼睛里翻腾。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听着萧程在我耳边喃喃的,不停的讲述着他的各种构想。

他这样的状态,活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孩,要不断的说出来,说出来,才能稍稍平复一点恐惧。

可是萧程,我明知道我将说未说的话就是惊吓你的那个鬼,却不能不让它们再次出现。否则否则,我这个人,连我自己都不免唾弃。

我终于还是在他怀中转过身,打断他:“萧程,你能不能,听我说?”

他怔一下,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出来:“你说什么呀?你老公我都想这么周全了,你不用说了。”

“萧程,昨天……”

“昨天?昨天你干吗了?逛街了?买了什么?”

“不是,我……”

“哎呀,成雅,我饿了,咱们出去吃饭吧。”

他拉住我就往房间外走,我在他身后尖锐的喊叫一声:“萧程!”

他停住,两秒之后回头,我终于看清他的神情里,那些伪装的情绪都统统不见,只有恐惧,赤裸裸的恐惧,以及慌乱。

他猛地用胳膊把我勒紧:“成雅,别说,求你别说,好吗?”

“可是,我昨天……”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管你昨天做了什么,前天,前天是我不好,不该和你吵,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终于汹涌地流出来,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原谅我,萧程,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

他全身僵住,终于慢慢放开我。

“终于还是说了,成雅,你就这么……这么……想和我分开?我这样,你还是说了?”

他迟缓地说,语调里没有任何情绪:“你真够狠的,成雅。”

我难过地看着他:“萧程,昨天,我和……”

“别说了!”他暴喝一声打断我。

“我……”

“叫你别说了!”

萧程捏起的拳头上,青筋一根根暴跳出来:“成雅,你就这么等不及吗?你才知道真相几天,嗯?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迫不及待,你是不是现在等我一转身,马上就要打电话约他出来?是不是?你说!”

我摇头:“不是,萧程。我,不会再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在一起,你,或是林哲,我都要不起。”

他怔了怔:“……你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才跟我提这个?”

我苦笑,其实我放纵自己和他发生关系的一瞬间,我们之间的一切可能性,就再也不复存在。我最珍视的感情,我怎能容你那样卑贱的活着?

“那是因为……宋家兄妹?”

我依然摇头,我又不是慈悲圣母,哪里肯为了别人的幸福放弃自己的?

“那为什么,那为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没有,没有,萧程,你很好,真的,是我的问题。”我温言说道。

萧程一把捏住我的肩:“那你凭什么,用你自己的问题,惩罚我?”

我凝视着他:“萧程,你不累吗?爱一个不能把一颗心全部给你的女人,让你成天提心吊胆的女人,你不累吗?”

“我累是我的事,我乐意。”

“可我累,萧程,我说服自己,要好好爱你,真的。”

“你做到了不是吗?你做到了。”

“我也以为我做到了。”我只能这样冷酷地说。

他似乎被我这一句话击倒,松开手,只悲哀地看着我。很长时间之后,他才开口,是尽量压抑的语调:“成雅,我来的时候就想,这女孩压根儿不爱我,我干吗呀?我是不是犯贱啊!她要是跟我提分手,我就痛痛快快答应呗!想着想着竟然还蛮轻松,可你真的一脸严肃跟我说要谈谈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就慌得一点主意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念头,我绝对绝对不愿意放手,真的,成雅,我不能放开你,否则,其他的一切,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成雅,我的确是犯贱,我在说那些废话的时候,一直在告诉自己,别让你开口,无论用什么办法,也别让你开口。”

“可你还是说了,这么坚决,一点犹豫都没有,我真的,只是你寂寞时候的安慰,是不是?你对我,从来只有义无情,是不是?”

我紧咬牙关,默默无语。我怎么能说,我若从来对你无情,不如把前尘都放进心里,当什么都没发生,尽管明知道自己不能心无旁骛,却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情意?

我可以这样做的,我要不到寒江雪,至少可以享受花月夜。可是这样,我的男孩,我情何以堪,你情何以堪?

他看向我:“成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再也没有一点留恋?”

我的指甲深陷进肉里,摇摇头。

“呵。”他竟然微笑起来,向我凑过来,我以为他要吻我,正要往后躲开,他却偏过头,拉开自己的领口,对我说:“那么,咬我。”

“你说什么?”

“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走,之前也要给你咬一口,现在,来吧。”

“不,萧程,你……”

“咬深一点,成雅,给我留个纪念,最好把我的喉咙咬穿,来,我的小吸血鬼。”他黑亮的眼睛抬起来,闪着疯狂的光芒,嘴角弯起嗜血的笑容。

我手脚发软,心底处涌出无奈的冰凉:“萧程,你别这样。”

他仍是笑着,却有眼泪流下来:“成雅成雅,你连留个纪念给我,都不肯吗?”

他伸手,把我的头摁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血管就在我的嘴唇下,轻微地跳动。

就这么静止了几十秒的时间,我感觉他的肌肤渐渐凉下去,不由心慌:“萧程,萧程……”

他突然转头,猝不及防的,吻上来,辗转又粗暴。我往后躲,却被他固定住。他的气息在噬咬我时,越来越不稳,最终有极沉重的呼吸打到我脸上。

我愕然,这个男孩子,他在吻我的同时哭泣。

“成雅,成雅,我爱你。”

我的喉咙酸痛,轻柔地说:“傻瓜,我有什么好。”

“我爱你。”

“我又不漂亮,又不聪明。”

“我爱你。”

“我对你很坏啊。”

“我爱你。”

“我甚至不能全心全意对你。”

“我爱你呵,成雅。”他叹息一声,这次的吻,温柔许多。

我茫然地让他抱着,手攀在栏杆上,以最无助的姿态,接受着他的热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我抬头看天空的浮云,想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句俗语。不知道到底我是萧程的克星,或者他是我的克星。清晰的只是,这份绝望的纠缠里,在哪里还有逃开的余地?

宋云鹏竟然打电话给我,我说:“什么事?”

他也没什么好气:“放心,我不是找你麻烦。”

我冷漠地笑笑,反正他看不见。

“是小予要见你。”

“?!”干什么,她要扇我两巴掌吗?

“她见我做什么?”

“谁知道,她就是要见你。”

“我没空。”

“成雅。”他那边口气软下来,“我拜托你。”

“……反正我没空。”

“小予她很诚恳的,她也没想为难你。”

“可我真的没什么好谈的。”

我听见一个柔软的声音:“哥,我跟她说好吗?”

宋云鹏顿了一下:“我妹要和你说话。”

隔了几秒钟,话筒里是那个女声:“成小姐吗?”

“嗯。”

“你能不能见我一面?”

“做什么?”

“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谈,请你。”她的语气真的没有一点恶意,听上去非常舒服,而且……让人不忍拒绝。

“……我很忙。”

“我知道,可是还是请你抽空来一下,好不好?”她的话语里,竟然带着恳求。

“……”

“拜托了。”

我叹口气:“你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不行呀,说不清呢。”

“算了算了,那明天下午,行不行?”

“好。”她的声音欢悦起来。

我挂了电话,暗骂自己一声,成雅成雅,你怎么从来不长记性呢?冷酷点会要你命啊?

第二天我跟在主任后面问:“主任啊,要不要加班啊?”

主任故作警惕地看着我:“成雅,你是不是突然官瘾上来了,想挤掉我啊?老实交代!”

我泄气,唉,好容易积极一回,没人响应。其实哪里是积极,是盼着有理由能把那场约给回掉,我真不想去面对宋予。还是按时下班,拎着一堆东西磨蹭到医院,在敲她病房门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

“进来。”

我推门进去,发现她竟然一个人坐在床上。

“你哥不在?”我把东西放下。

她低柔的说:“你太客气。”声音听起来真是舒服。

“没有没有,应该的。”我转开视线,却正看见床头柜上一个空烟盒。

她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微微一笑:“这是林哲的。”

“哦,哦。”

“成雅,我能叫你成雅吗?”

“好,好的。”

“成雅,其实我一直对你印象很深呢,你知道吗?”

我有些窘,我当然知道,都害你躺这儿了,你当然会印象深刻了,恐怕都刻骨了吧?

“你以为我该恨你吗?”

我坐不住了:“那个,宋小姐,没事我就先走了。”

“不,成雅,你告诉我。我亲眼看见你和我未婚夫在一起,我该恨你,是不是?”

“……”

“可我不恨你,真的,你别用这种怀疑的眼光看我,我说的,是我的真心话。”

“相反的,我很喜欢你,你就像我一个遥远的朋友,我经常揣测你的性格、你的爱好,等等等等。”

“你知道吗?其实在我的心里,你最确切的形象,是我的……嫂嫂。”

我差点儿从原地蹦起来:“宋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你哥哥没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她笑着说,“我说的是我另一个哥哥,林哲。”

我怔住了:“你说什么?”

“是的,对林哲,我只有兄妹之情,并没有任何男女之爱,从来没有,三年来,我们无论从身体上,还是感情上,都是单纯的亲情,我对他,是依赖,而他对我,是责任。”她顿了一下:“他爱的,是你,成雅。”

我站起来:“宋小姐,我真的该走了,不好意思。”

她看着我,略微大声说:“为什么?你也爱他不是吗?从去年圣诞夜我就看了出来,你知道他那天送我回家,对我说了什么?他说,早点睡,成雅。他自己都没察觉。”

我的心头,突然有烦躁涌上来:“你干吗要对我说这个,他是你的……”

“是的,是的,可我只当他是亲人,我希望他幸福,可是他跟我在一起,每一天都是煎熬,我看得出来,成雅,你不救救他,他就会疯掉。”

“太迟了,太迟了……”

“不迟,哪里迟?我会离开他,你不要对我有一点歉疚,真的,成雅,你知道,我……”

她羞涩地笑一笑,还是说出来:“其实,我爱的是别人,一直都是,那天你们看到我,就是跟他在一起,然后我晕倒也是因为他……”

我打断她:“纪文涵?”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你怎么会知道?”

我没回答,只顾自己吃惊地大口喘气,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兜兜转转的,所有人都被系在一起。她也没再问下去,只看着我,温柔地说:“我很抱歉,占用了林哲三年的时间。可是现在我要把他还给你,他从来只爱过你,你别不要他,好不好?”

这个女子不知道她的话对我是什么样的折磨,我没法再正视她,只能转个身,看着医院明亮的窗玻璃外,血色的晚霞正横贯整个苍穹,明明是气势恢弘,不知为何却透着孤绝和苍凉。

我惨笑起来:“不是我不要他,只是太晚了。”

然后回过头:“三个月后,我就要嫁给萧程,这一次,我不可能再负他。”

这女孩眼中有泪慢慢流下来:“对不起,对不起,你要我如何做,才能弥补你?”

我却仍对她笑着:“你哭什么,没事呢。”

“可是,可是,你们明明那么相爱。”

我想到八个字,于是机械地念出来:“机缘于我,总是陌路。”

这时病房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是林哲,站在门边,却没再往前走一步,只直直地看着我。

还有宋云鹏,从他身后走过来,到了宋予的床边,慢慢俯下来:“傻妹妹,为什么从不告诉哥哥?”

宋予低下头:“哥哥,对不起,我怕你生气。”

宋云鹏说:“我以为你早忘了他。”

“我也以为呢,哥哥。”

“可他那样可恶,这次又害得你犯病。”

“不,不怪他,是我自己,是我太激动。他没对我做什么,真的,他只是问我,云鹏公司是不是遇上了困难。”

“你告诉他了?”

“他想帮助我们,哥哥,他是真心的。而且他和三年前一样不知道我的病情。”

“可我现在知道了,小予。”

那个俊朗的男子在门口出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怔在当场,除了林哲。

“纪文涵,你怎么会来?”

他微笑着看看林哲:“他给我打的电话,否则我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宋云鹏瞪住林哲:“你,为什么?”

纪文涵却接过话头:“他告诉我实情,然后让我自己做选择。”

宋云鹏冷笑起来:“你选择,你有什么权利做选择?三年前,你父亲找到我们宋家,甩给我妹妹一张支票,害得她差点没命,你的选择在哪里?嗯,在哪里?”

纪文涵敛住笑容,平静地说:“那么说起来,我今天来做的事,和我父亲三年前几乎是完全一样。”

“……”

纪文涵走到床前,用双手,递给宋云鹏一张纸,果然是一张支票。

宋云鹏瞪着他,慢慢展开那张支票,低头看了看:“五千万?”

纪文涵说:“希望可以稍微解决云鹏的燃眉之急,如果不够……”

宋云鹏神色不动:“够了,而且太高了,你想做什么?”

纪文涵微笑道:“我父亲三年前,便是向你们要一个承诺,是不是?我今天来,也是要一个承诺。”

“什么?”

“我希望你承诺,可以让我,给小予幸福。”

“……”

“我知道你不能轻易忘掉三年前的伤害,可这张支票,是我父亲亲手交给我的,我本来想卖掉自己手头所有涵宇的股份,可是他对我说,钱没有了还可以再赚回来,可是股权卖掉,就很难再买回来,于是他把他名下所有的个人资产,全部交给我,一分不留……还有,他让我给你们带来一样东西。”

“什么?”

“一声‘对不起’,而且这只是预付款,如果你们同意,他改日会亲自上门,把这声抱歉,交给你们。”

宋云鹏怔了两秒,他妹妹已是满眼泪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他一回头看见,我听他叹了口气,把支票收好。

“纪文涵,这个承诺现在我暂时不能给你,如果你有耐心,就等下去。”

“可以。”那个男子微笑着,回答是一如既往的简短又有力。

“现在,能不能,让我和小予,两个人待一会儿?我们有事情要谈。”

我站起身来,和两个男人一起往外走,刚到门口,宋云鹏突然低沉地说了一句:“好手段啊,林哲。”

林哲不回答他,宋予拉了拉她哥哥的衣袖:“哥哥,林哲,他是在帮我们。”

宋云鹏久久地盯着他:“也在帮他自己呢,果然做银行的,真是会规避风险。”

连宋予也听出他话中有话:“什么意思?”

“他本来是准备违规贷款给云鹏,那么大一笔数目呵,一个不小心,完全有可能让他丢掉工作,从此失去这一行的职业准入资格,甚至,会被追究渎职的刑事责任。可是他只是说,有什么事,他也认了。好在,现在,没这个危险了,是不是,林主任?你说的让纪文涵做选择,就是这个意思吧?如果他放弃小予,你就要铤而走险仍走这一步,对吧?”

我和纪文涵吃惊地看着他,林哲淡然说:“你想说什么?”

宋云鹏冷然道:“我只是……”

所有眼泪,突然在这一刻落下来:“要感谢你,哲,我们兄妹,欠你许多。是我太自私,擅自把你和小予安排在一起,从来没有问过你们的意见。所以,为了这么多年,对不起。”

纪文涵在医院的走廊上和我们握手作别:“谢谢你。”

“谢我什么?”

“如果不是你今天来这一趟,很多事恐怕我永远不能当面说清楚。”

“怎么会,纪文涵,你这么直接的人,我不相信你不会争取。”

他承认:“也有道理。”

“你父亲他……允许了?”

“是的,他终于明白。”

我欣慰地笑一笑,这短短几个字,多么不容易。

突然想起来:“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是骗他的?”

“呵呵。”他莞尔:“他根本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他说,知子莫若父,他的儿子,是以如何的表现去爱一个女人,他哪里有看不出来的?”

“是呵,这种事,父母总是拧不过孩子的意志。”

“他只是希望我幸福而已,别无其他。”

“嗯。”我赞同,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宋予她……”

纪文涵看着我,微笑起来:“对她,我已经准备了一辈子。”

说完,目光放到林哲身上:“这三年,谢谢你对小予的照顾,接下来的时间,请放心把这责任交给我。”

林哲对他点点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纪文涵转身离开之后,林哲才看向我。

有人推着推车从走廊的另一头经过,哐啷哐啷,巨大的回响让四壁似乎都震动起来。

这声音消失之后,这空间里冰冷如水的静,便四面八方的扑过来,挤压着我。

可林哲目光里,却是同时交织着狂热,以及,比这现实的无声更为深切的,死寂。

我和林哲在医院门口分的手,他的喉咙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成雅,难道你真不能……”

“林哲,我真希望能。”

他紧紧盯住我,隔了几秒才开口:“成雅,我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仍是这样。”

我低头,然后抬头微笑:“可不是,怎么也得轮着我抛弃你一回吧?”

林哲似是要来习惯性的抚摸我的发,手却停在半空中:“拜托你,不要这么笑。”

我也不想,行为仿佛暂时脱离了意志的控制,任凭后者歇斯底里地狂吼:“哭出来吧,哭出来。”却仍是僵硬的笑,脸上每一根线条都坚持和心脏背道而驰。

我看着他,林哲现在已经平静得多。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忘记,在医院里,他得到我的回答之后,是如何冲到洗手间竭力的咆哮出声,那惨烈的声音如同生物,任凭他狠命掐住自己的喉咙,也阻挡不住它们活跃而争先恐后地逃窜而出,狰狞地,支离破碎地,血肉模糊地!

然后,他终于,滑倒到地上,痛哭着,一直到近乎呕吐。

我在想象中也没见过他那么失控,那样的,又疯狂又绝望。是的,越疯狂,就越绝望。可在那样的过程中,明明凝视着他痛苦到如同末日来临,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林哲,开车当心点,好吗?”我平淡地说,“我走了。”

“成雅。”他短促地叫我一声。

我没有回头:“什么事?”

“你能不能,能不能,最后让我抱一抱你?”

背对着他,我大口呼吸着,然后一字一句说:“不,我宁可现在不要,我许给你一个拥抱,林哲,我有欠你的,下辈子,我们就还可以重逢。你要记得,那时候,不可以再放弃我,无论什么理由,哪怕全人类都要灭亡,你也不可以再放弃我,知不知道?”

一片静谧,我终于转过头去:“林哲,你说吧,你点个头,好不好?”

他却扭过脸去,然后立刻转身,走开。直到开门上车,他都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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