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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不开眼睛。宋安非用被子蒙住头,不一会儿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了,他觉得这是一个发脾气的好时机,于是立即坐了起来,皱着眉头对陆啸昆说:“你在乱搞些什么,想呛死我?”
在某一个瞬间,他的这种颐指气使让他内心隐藏多年的黑暗释放出来,他觉得这样颐指气使地指责一个人,原来是那么爽的一件事。他从小都谨小慎微地过日子,讨好这个,讨好那个,别人骂他笑他,他也不能回嘴,仰人鼻息长到这么大,突然可以欺负人,让他觉得特别爽快。
“你要是觉得呛,就出去站一会。”陆啸昆脾气倒是好,见他这样,也不生气。
宋安非立即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看着陆啸昆在那使劲往灶台里拿着一个竹筒子吹气,吹的一张脸都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头正下着雨,空气湿冷的缘故,他忽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伤感。
他觉得陆啸昆这样的人,该去建功立业,闯出一方大事业,如今却被困在这破旧的房子里面,为了做一顿饭,累成这个样子。
他对于自己现在的生活,忽然生出了一种无望感。他想了报仇,想的那么急切深刻,但是他仿佛依然还是那个懦弱的宋安非,因为他除了恨,除了报复的念头,其他的什么都没。他都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做,怎么样才能报仇,只是一味地想,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他跟着陆啸昆这样一个老实巴交,说难听了就是没出息的一个男人,有什么用。陆啸昆帮不了他。
他打着伞往前走,一直走到河边上,站在高高的河岸上,往下看。河面宽阔,芦苇都被雨水打湿,里头居然有三四只鸭子,在那儿蜷缩着,浮在水面上。
他性格软弱,安静,这样的景色,很合他的心境。
于是他就下了坡,小心翼翼地走到河边,那几只鸭子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依然怡然自得地浮在水面上,一动也不动。他就蹲了下来,撑着伞,看着远方。
他觉得他要从和陆啸昆的家庭生活中抽身出来,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耽搁,他要尽快地实现自己对母亲的承诺。
他将他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力的助手。王家是他报仇的对象,自然没有他可以依仗的人。卧虎山那边,他跟王老虎并不熟,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跟张桂芳是一条船上的,王老虎才是他的对立。他现在如果上卧虎山,告诉王虎张桂芳的阴谋,王虎是会勃然大怒,他在盛怒之下,或许会将会王家一锅全端了。这纵然解气,可是对他来说,却不是个好选择。
因为王家没了,他的未来也就没了。除了解恨,他什么好落不了,他也实现不了他对母亲的承诺。他将来要接管一个完整的王家,只有王家依旧鼎盛兴旺,他的复仇才更有意义。
可是他怎么样才能在保证王家生存的情况下,堂而皇之地入王家的族谱,成为王家名正言顺的长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清楚的,就是他必须要先解决张桂芳,只要她当家一天,他想进入王家,那就是痴人说梦。
想了很久,他也理不出一点头绪,心里非常烦躁。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薄弱,根本找不到突破口。所有这一切梦想,都距离他十分遥远,唯一近一点,可以做的,或许就是先把他的母亲,迁入王家的祖坟,完成母亲的一个遗愿,不至于让她在异乡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而要这么做,首先就是要让张桂芳不再隐瞒他母亲的死讯。让他母亲的死不再是一个秘密,可是又要让王家觉得,他并没有因此怨恨王家。
要完成这个目标,他的第一步,就是要跟王家修复已经濒临破裂的关系。
他站了起来,风吹着雨丝往雨伞底下飘,打湿了他的脸颊。起着波纹的河面倒映着他的身影,他看到了自己一身女人的装扮,这装扮让他觉得羞耻,愤怒,助长了他内心的怨恨。他越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荒唐,他内心复仇的火焰就越高涨。
“妈,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他对着自己的倒影说:“保佑我坏一点,心肠狠一点。”最好成一下恶魔,这世道,只有恶魔才能活的得意且长久。
每个人的心里面,都有阴暗面。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将自己心里的这层阴暗隐藏起来,让自己以美好的一面,更好的适应这个世界。
但是那个阴暗面,一直都存在。人性或许本善,但人性里,也天生具有恶的一面。在一种特殊的环境里,这种恶激发出来,将会一发不可拾。
第046章你的名字
陆啸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王家小姐让他意想不到的体贴温柔,让他刚刚想多了一点,他也就是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新娘子怎么就想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这样凶悍。
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午饭,新娘子居然嫌难吃,直接撂了筷子。
“我知道家里的饭跟你过去吃的不能比,可是你好歹也吃一点,早饭就没怎么吃。”
“不吃了,明天回家吃。”
宋安非说着又爬上炕躺了下来。陆啸昆拾了完之后,就出去了。宋安非觉得很无聊,躺在炕上又睡不着,正在发呆的时候,陆啸昆又回来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他:“下雨了也不能出门,我怕你无聊,就去村子教书先生家里,给你借了两本书。”
宋安非一听就坐了起来,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诗经,一本唐诗选辑。
“这些书,我都看过,没有小说类的么?”
“什么小说?”
宋安非看陆啸昆不像是个文化人,跟他说这些他也未必知道,于是就问:“你认识字么?”
陆啸昆摇摇头,说:“没上过学。”
“自己的名字总会写吧?”
陆啸昆又是摇头。宋安非很吃惊:“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陆啸昆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因为两个人坐得近,宋安非甚至能够清楚地分辨出陆啸昆脸色上的窘迫神色。这让心里头升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陆啸昆这样的大男人,在他面前却这么老实,他甚至可以打趣他。这让他觉得非常新鲜,有趣,进一步激发了他内心的恶趣味:“你怎么这么笨,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陆啸昆咧开嘴,看着他笑了笑。那笑容忠厚老实,倒让宋安非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将书接过来,一本放在床头,一本拿在手里:“不过这样的书,虽然看过了,也值得一看再看。”
他随便翻了翻那本唐诗选辑,翻到一篇应景的,念道:“观沣水涨,韦应物。
夏雨万壑凑,沣涨暮浑浑。草木盈川谷,澶漫一平谷。
槎梗方弥泛,涛沫亦洪翻。北来注泾渭,所过无安源。
云岭同昏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