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8章
吴王宫内,到处有虎贲卫兵警戒,侍者和侍女低着头,走路匆匆,没有人像平时那样停下交谈,也没有人脸上有笑容。吴王布置华丽的寝宫中,漪姬正在听艺人昕的小厮汇报达城情况。
“你亲耳听到蔚山君府有人喊公子吐血?”漪姬绞着手中一块锦帛。
“是的,夫人,小人听到蔚山君府中有嘈杂声音,说是艺人昕已死,公子光吐血昏迷,司马魏慈从府中出来调遣虎贲,小人觉得情况紧急,就赶紧离城往王都送信。”小厮骑马赶了三天三夜的路,人已经瘦了许多。
“还有一个人呢?”
“小四想探听到确定情况,让小人先走。”小厮抬眼看到漪姬脸色似乎不悦,连忙补充:“小四为人硬气,即使被抓住,他什么都不会说的。”留在达城的小厮在培训的死士中排行第四。
“做得不错,过段时间,姜大夫会帮你脱贱籍,会重重赏赐,让你一生富贵。”漪姬按了按胸口,到现在,她才感觉到大事已定。
“谢夫人!”小厮大喜,跪下朝漪姬重重磕了几个头。
等小厮走后,漪姬唤来心腹侍者,让他去把小厮秘密处决,她才不会像太子昭那样,留下证据成为祸患。
安排人处置了小厮,漪姬走进了吴王的寝室,寝室中央有张大床,吴王正静静躺在上面。
“夫人!”服侍吴王的侍女见漪姬进来,连忙跪倒。
“大王还好吗?”漪姬冷冷的看着侍女微微颤抖的身体。
“大王还是没有醒来。”吴王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在王都大变之夜前就昏迷了。
“好好服侍大王,以后会有赏赐的。”漪姬走到吴王床前,打量这个骨瘦如柴,不再威风的君王。这个原来轻轻跺下脚,整个吴国就要颤一下的大王,像个普通老人那样躺着,毫无威慑。
“谢夫人!”侍女跪拜后退出寝室。
“今天什么事都会尘埃落定,大王你可以放心了,大王办不到的事,妾帮你办到了,大王最疼爱的儿子以后会继承王位,成为吴国之主,大王请放心,雍的地位会稳如磐石,妨碍的石头都被妾搬掉了,妾搬得很干净,一点都没留呢!”漪姬用手帕拭去吴王嘴边流出的涎水。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姜大夫从外面匆匆进来。
“什么大事不好?”漪姬皱着眉头看着慌慌张张的姜大夫。
“夫人,有好几个封主带兵到了城外。”骠骑大将军从西门离开时,不但焚毁了吊桥,还点燃了烽火,西城门的烽火点燃后,西方向的封主看到狼烟后,带着兵马来王都勤王了。
“慌什么,封主来是勤王,是杀乱党的,这是好事!”漪姬并不惊慌。
姜大夫心里嘀咕,杀乱党不就是杀我们?难道我们不是乱党了?
“王庭大臣都请来没有?”漪姬说的请是带兵去请。
“都来了,都在议事大厅。”
“带他们来大王寝宫。”漪姬掏出从太子府搜到的密信,把密信放到吴王枕头边。看着这封粘了血的密信,漪姬微微一笑,没想到灭太子满门灭出意外获,有了这个证据,省了她好多事,也让她儿子的王位更加名正言顺。
王庭的大臣们被侍者和王宫虎贲带进吴王寝室,寝室的大床旁边,一身素装的漪姬正跪在床边痛哭。
“大王快醒醒啊!大王不能丢下我们母子!”
“大王!大王!”太傅一个健步走到床边,只见吴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黄白。
“太傅!大王刚才说传大臣要颁发诏书,说到废太子,大王忽然激愤昏迷。”漪姬边说边把一份已经盖了玉玺印的诏书递给太傅。
太傅打开一看,竟然是立公子雍为太子的诏书。
“什么废太子?大王什么时候废的太子?”太傅身后的一位大臣责问漪姬,王庭大臣被关在王宫两天了,还不知道太子已死。
“大王说不能让不孝子卖国,想废太子,哪知太子闻讯后,伙同西司马、文宰和骠骑大将军带兵进宫造反,幸亏姜大夫领兵来得及时,跟王宫虎贲一起挫败了废太子的阴谋。”漪姬一边哭一边把吴王枕边的密信递给那个责问的大臣。“废太子和乱党已经被宫中虎贲截杀。”
责问的大臣接过密信一看,上面是太子跟赵国国主三座城池的交易内容,落款有赵国国主印章。
密信在大臣手中传递,一时间,寝室内声音嘈杂。
“可是还有二公子蔚山君啊!按宗法,应该蔚山君继位。”太傅把传位诏书递给身边的大臣,太子私自约定出卖城池,吴王发怒废掉他很合理,可是按宗法应该立长才对。
“妾看了诏书也是这么劝大王的,可大王说妇人不得干预王庭之事,还说立长不如立贤,早知道太子会做出这等龌龊事,还不如早早废掉,那样还可以保全太子一条性命,就不会有前两天的父子相残。”漪姬心里嗤笑,公子光即使有资格,也要他有命来享,吃了断肠草吐血的人,必死无疑。反对雍继位,去拥立公子光的贵族,注定要失望了。
“大王原来就心心念念要立公子雍!”姜大夫连忙站出来支持。
“对啊!大王喜公子雍聪明,除了立长,还可以立贤啊。”姜大夫的心腹出来帮腔。
寝室内中立的大臣觉得吴王这么做合理,太傅环顾了下大臣,发现持赞同意见的居多,他沉吟了一下做了决定。“我们还是等大王清醒了再说吧。”
“可!”
“对!”
众大臣纷纷觉得这样最好,吴王要是醒过来说上一句,那就一点争议都没有了。
“可是城外封主被大将军放的烽火蒙蔽,带兵来勤王了。”漪姬心中大定,寝宫中已经没有大臣激烈反对她儿子上位。
“老夫去城外给封主们解说。”太傅现在在王庭内威望最高,这种事理应由他出面。
“有劳太傅!”漪姬满脸感激。
当天夜里,吴王薨,城外的勤王的封主披了麻衣单独进城,和大臣们一起为吴王守灵,同时,讣告送达各地,追捕骠骑大将军的通缉令也跟着讣告一起送去。三天后,吴王入殓,公子雍继位。公子雍继位后发出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召各地封主进王都吊殓先王。
漪姬在王都作乱的第二天,信鸽将消息带回了山谷,楚朝辉用空格信纸蒙住看过纸条后,开始军事总动员,山谷和南埠的士兵取消假期二十四小时待命,谡平原训练的骑兵全部召回,步兵留了一百名在谡平原村寨守卫,其他全部撤回南岸。
楚朝辉安排好一切,骑上战马到达城去找郑钰铭,公子光中毒后,郑钰铭和魏慎守在公子光床榻前一步不离,达城的事务现在都是魏仁和楚朝辉打理,魏慈则去了达城兵营镇守。
“你家大人呢?”
楚朝辉到公子光卧室扑了个空,公子光几个时辰前醒过一次,喝了点解毒的甘草汤后睡着了,在公子光床前守了三天的魏慎和郑钰铭,被魏仁派侍者强行扶到侧室休息。楚朝辉找到郑钰铭的休息处,只看到霍思中伏在案几上打瞌睡。
“大人刚才到院子里去了。”霍思中揉了揉眼睛。“大人说去静一静。”
楚朝辉皱眉,公子光都从昏迷中醒来了,郑钰铭怎么反而心事加重了?
为了防止刺客躲藏,蔚山君府的院子里没有大树,只有矮矮的花木,郑钰铭坐在一棵桂花树的石凳上,身边放着一坛青酒。
“钰铭,怎么不去睡一会?”楚朝辉靠近郑钰铭坐下,一只手扶上郑钰铭的肩膀。
“睡不着。”郑钰铭轻轻拂开楚朝辉的手,起身站开,神情淡淡。
“怎么了?”楚朝辉心一沉,郑钰铭身上有着股酒味,也有着股抗拒。
郑钰铭两手背到身后,抬头仰望天空,今天是个阴天,风很大。
“我们是不是不太自以为是了?”
“怎么自以为是?”楚朝辉跟着从石头上站起,他紧盯着郑钰铭的后背,现在的郑钰铭浑身散发着疏远。
“公子光今天的一切就是我们造成的。”郑钰铭低头,垂下眼帘。
“怎么会是我们造成的?不是我们,公子光早在丰节回程就没命了!”
郑钰铭忽的一下转过身:“是的,没有我们,公子回程会没命,可是如果我们不自以为是的想推公子上位,在王都就揭穿漪姬的阴谋,公子不会有今天的中毒!”
“钰铭,我们并不知道公子身边有奸细。”楚朝辉皱眉,郑钰铭这是在自责。
“是的,我们不知道,可是只要漪姬被打倒,漪姬的死士就可以查出,公子身边的奸细会被拔除,他就不会生命垂危!”
郑钰铭的声音里有着后悔,公子光在死亡中挣扎了多久,他的心就煎熬了多久,公子光对他来说,不单单是个古人、封建奴隶贵族,还是他的朋友。
“拔了漪姬让太子昭成为吴王就相安无事了?太子这人薄凉,谁能保证太子不加害公子?”楚朝辉心里有点发酸,郑钰铭对公子光的感情比他想象的重。
“是的,我们分析后觉得这样对公子最好,就自作主张的行事了,谁都没有去问下公子本人愿不愿意,我们把公子当什么?不过是以为他好的名义,把他当成一个傀儡!”郑钰铭紧闭双目。
楚朝辉退后一步,两眼微眯,声音开始冷下来:“郑钰铭,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忘了什么?”郑钰铭睁开眼,转过身体看住楚朝辉。
“我看你忘了你的理想!”楚朝辉的眼睛中只有冷色。
“忘了理想?”郑钰铭诧异。
“不错!第一年夏天的夜晚,你我躺在别墅阳台上,你说要建一个没有饥饿,没有特权,民主、自由的世外桃源。这个你忘了?”楚朝辉记得那时郑钰铭脸上闪着光芒,有着天真理想的郑钰铭更吸引他。
“我没忘。”郑钰铭有所悟。
“这样的理想,会和平实现吗?如果说牺牲一个公子光能实现,你会放弃吗?”楚朝辉见郑钰铭脸色转变,嘴角微微上扬。
“不会。”郑钰铭低头,是的,公子光和理想放在一个天平上,公子光远比不上他心中的梦想。
在原来的时空,天朝从秦始皇统一起,开始了长达两千年多的封建统治,封建宗法统治随着王朝的更迭,越来来越完善,越来越僵化,元和清的两次野蛮文化统治,让整个社会倒退。中华气节在崖山后缺失,满清之后没了民族意识,文/革之后没了信仰,改革之后没了道德。郑钰铭在二十一世纪是个亿万富翁,是一个成功者,可他只要读到近代史,心里除了疼再无其他。
如今这个世界,跟原时空同根同源,社会背景跟春秋战国相似,从周朝开始就有的朴素平等思想还在人们的记忆里,大同思想为人们推崇,各种思想才开始萌芽,儒术没有一家独大。郑钰铭在了解大秦社会状况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改变这个社会,让二十一世纪的民主在这个土地上生根发芽,让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去见鬼。他在南埠和山谷,一直小心翼翼培植着民主的土壤。
公子光性格淡薄,为人君子,对郑钰铭又倾心非常,把公子光推上吴国王位,最有利于郑钰铭实现理想,丰节后,楚朝辉和魏慎制定的扶植公子光上位计划,郑钰铭是最积极,所以公子光遇害,郑钰铭也是最内疚。
“郑钰铭!没有什么国家理想能和平实现,和平从来是鲜血浇灌成就,如果你这都熬不住,你的那个理想不觉得太肤浅吗?”
楚朝辉见郑钰铭低头,非但不上前安慰,反而狠狠刺上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
楚朝辉见郑钰铭低头,非但不上前安慰,反而狠狠刺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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