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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勉强能够视物。赵霁知道这又是商荣故意为之,此人节俭成性,吃饭时落一粒米都会惹他生气,自己这种荣华富贵惯了的小少爷跟他相处真是别扭。
这时见他面朝墙壁歪在床上,手持蒲扇微微扇着凉,房中的圆桌上摆着一碗米饭和一碟什锦菜,碟沿上架一双干净竹筷,盛放得十分整齐。
赵霁问:“这桌上的饭菜是给我留的吗?”
商荣懒懒答道:“给狗留的。”
赵霁听了就知道确实是给自己留的,摸摸鼓胀的肚皮,不好意思道:“可是我已经在糖心那里吃饱了。”
商荣翻身坐起,见他穿着一件簇新的竹青纱衣,问后得知他已在唐辛夷的住处洗澡换衣,心里莫名不快,冷嘲道:“你倒是找着靠山了,今后让那唐公子管你吃穿吧,正好给我省事。”
赵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种琐事上找茬,背转身赌气就走,商荣怒喝:“回来!我还没问你话呢!”
他赶上去关了门堵住去路,赵霁气鼓鼓转会桌前坐下,粗声嚷:“有屁快放!可别挑事儿!”
商荣去窗边张望一阵,确定外面无人再关严窗户,也坐到桌边,压低嗓门问:“你今天说上官遥在暗器里下毒,到底怎么回事?”
赵霁觉得这是个大事,是该认真讨论一下,凑到他耳边说:“早上我拿了那暗器在林子里玩,被上官遥半路夺去,我追着他跑了老远的路,一直回到庄上他才还给我,这中间东西一直在他手里,可不就是他搞的鬼么。”
商荣深以为然,又顺势问他为何会跑到大厅屋顶上去。
赵霁说:“这也是上官遥害的,他说你在屋顶上偷听,要我帮他吓唬你,就把我送上去了。”
商荣幡然警醒,抓住他追问:“真是他叫你去的?”
赵霁不耐甩手:“我干嘛骗你,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商荣恨道:“他才不会承认呢,我原以为他在那暗器里下毒只是想搞普通恶作剧,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事情还没那么简单。他明知当时神农堂和诸天教正针锋相对,还撺掇你去搅局,放出毒砂打伤诸天教教徒,不是明摆着想激化两家的矛盾吗?”
赵霁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些关节,震惊道:“上官遥就是神农堂的人,会故意坑他的师父和门人吗?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商荣摸着下巴思索:“他这人心眼坏,心机也深,天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走,你跟我去见纪堂主,把这事跟他说说,让他审问上官遥。”
赵霁逃到床边,脖子都快摇断了,一个劲儿说:“我不去,你也别跟人说我说过这种话,莫松大哥今天警告过我,再多嘴是要出事的。”
商荣细心一想,神农堂正值多事之秋,诸天教那帮瘟神也还未曾送走,这节骨眼上是不该再给纪天久填堵,况且莫松一力袒护上官遥,自己贸然去告状,肯定会得罪他,还须从长计议。
赵霁看他静坐思考,两个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透着颖慧,怪招人爱的,又想跟他说说话,便重新坐过去问:“今天那些苗人都是诸天教的么?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寻晦气呀?”
他在神农庄住了几天,尚不知道飞头煞的事,当听说有人修炼这脑袋离体,飞到远方猎食人脑的血腥邪功,吓得使劲捂耳朵,阻止商荣再往下说。
商荣噱笑:“你胆子怎么突然变小了?益州城的挖心贼跟这飞头煞一样凶恶,怎不见你害怕?”
赵霁说:“益州城那个歹徒只吃八岁以下孩童的心肝,我都满十岁了,当然不怕他。可这个飞头煞男女老幼都杀,万一今晚就飞到这屋子里来怎么办?”
商荣扬眉拍桌:“他敢来才好呢,我一剑劈碎他的脑袋,杀了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正说着,窗外疾风过境,草木惊噪,树影在窗子上装神弄鬼,吓唬屋里的小孩。赵霁“妈呀”一声扑到商荣身旁死死搂住他的胳膊,恨不得钻到他衣服里去,商荣一推他便大呼小叫,好像离了他就会被鬼捉走,以哭腔求告:“好哥哥,求你让我跟你呆一块儿,我真怕!”
他人小瘦弱,缩成一团瑟瑟抖动就像只淋雨的鹌鹑,商荣看了心软,叱骂改为安抚,胡乱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啦好啦,这里是神农堂,那个贼人不敢来的,今晚你睡里面的床,我睡窗边这张,有事我先挡着,包你安全。”
赵霁悚仄间将商荣当成了守护神,感觉这个凶悍的小混混其实挺有气概,此时要求他庇护,说不得得卖力讨好一番,松手后向着桌上的饭菜说:“这是你特意留给我的,我还是吃了吧,得浪。”
商荣拦住:“算了吧,你胡吃海塞,待会儿又犯病了,遭罪的还是我,这饭留着明早吃。”
他出门舀了一盆冰凉的井水,将饭菜浸在里面,再蒙上一张纱布,这样隔夜也不会坏。赵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几日看他施展了好些过日子的诀窍,真有些佩服,笑道:“你只比我大一岁,怎么感觉什么都会啊?是你爹娘教你的?”
商荣不咸不淡回道:“我生下来就被师父养,从没见过爹娘。”
赵霁惊奇:“他们都去世了?”
商荣摇头:“不知道。”
“故意丢弃你的?”
“不知道。”
“你师父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不知道。”
连说三个“不知道”,商荣烦躁了,重拾粗暴故态命他闭嘴。以往他一发作,赵霁就会觉得他那霸王似的姿态可恶透顶,此刻却在他的威吓中觑出几分虚张声势,无父无母的孩子都是随波逐流的浮萍,他断定商荣的内心跟自己一样时不时会涌起惊惶,如果说唐辛夷跟他遭际相同,那商荣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同类呢?
“我说……我们都是孤儿,以后可以相互照应。”
他腼腆地表达心意,商荣却只当听笑话。
“相互照应?就凭你?”
呵呵呵几声夸张的冷笑把赵霁热乎乎的心肠都吹冷了,咬牙嘟囔:“你别瞧不起人,山不转水转,兴许你以后还要靠我救命呢。”
商荣美丽的眼睛又暴殄天物地翻白了:“真有那天,我跟你姓。”
“好!一言为定!”
是赌气也算赌约,在双方心间埋下伏笔,日后终是一语成谶。
第二天,赵霁惦记唐辛夷安危,一大早跑去茅屋,至晚才等来了那位丁阳丁叔叔。丁阳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杂髭蓬头,穿一身短衣,前襟敞开袒胸露乳,看起来不修边幅又透着一股子沧桑,眼珠里血丝缠绕,再喝一点酒就变成两个红灯笼,满溢出悲苦煞气,使得赵霁不敢久望他的脸,视线下落,只在他的肚腩打转,那里确有一个引人注目的标识一块梨核大小的黑色胎记。
据唐辛夷说,丁阳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