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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嘱咐赵霁代她教儿子剑术,可是赵霁一直未能找到好借口,他跟随商荣学武三年,前面都亦步亦趋,绳趋尺步,骤然有了创新突破,势必引起怀疑,这约定便耽搁下来,平时也小心隐藏,直到现在商荣也没发现他武功有了飞跃进步,才会以为他今天能在强敌手下活命纯属侥幸。
赵霁巴不得他这么想,好让自己节省脑汁,嘿嘿道:“我当时一心想保护你们嘛,拼了命和那坏蛋打,潜力全部激发出来了,他不像我那么亡命,当然杀不了我了。”
商荣眯了眯眼睛,流溢出狡黠的光芒,那笑容对于他来说太过旺盛,不知是用什么肥料催长的,害赵霁莫名心慌。
“‘你们’是指哪些人啊?”
“就、就是你、太师父、其他师叔伯还有各路武林前辈啊。”
“也包括唐辛夷?”
“……嗯。”
赵霁怀疑商荣在给自己设圈下套,逮住漏洞就要咄咄问罪,争先恐后辩解:“他是我朋友,又是本门贵客,我救他也是情理之中。而且你都看到了,我先救你,之后才救的他,你别说我吃里扒外啊。”
无怪他害怕,商荣这人的心眼如同水位起伏的海滩,有时清澈见底,有时深不可测,而且喜怒随心,说好说歹全凭他高兴。
这回算他运气好,商荣的心情像飘在万里晴空上的风筝,爽利得很,这风筝还是赵霁亲手放上去的,他救人时的先后取舍令商荣非常满意,自谓把小白眼狼成功调、教成了护家犬,比矫直一株七弯八扭的病树还有成就感。
不过小师父习惯分门别类表现情绪,生气时货真价实,欢喜时却要偷工减料,尤其是当着小徒弟的面,好脸色和钱一样,必须省着点花。
心里艳阳高照,面上顶多算风恬日暖,捏住赵霁的鼻尖数落:“你怕被我骂成吃里扒外,就故意演戏给我看是吧?我当时人在凉棚外,你不救我也没事,画蛇添足,还以为我会奖赏你?”
他嘴上别扭,行动已给出暗示,真发火会揪耳朵,捏鼻子那是在戏弄,而戏弄在情窦初开的时节又像酸甜的果实,已略带**的意味,赵霁的心立刻开成喇叭花,满世界欢呼,张臂扑向商荣,把他得意的噱笑含在了嘴里。
两个人扑通一声消失了,涟漪扩散,浮起一片片气泡,宛如一只淘气的鱼在水下嬉戏,不久后水花翻滚,露出两个湿漉漉的脑袋,商荣一面咳嗽一面抽打捣蛋的坏徒弟,赵霁还不知死活往上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能和心上人亲热,挨打也值。
闹嚷中他们修炼敏锐的耳朵同时捕捉到不寻常的杂音,来自东面的树丛。
白天的危机还未完全解除,山中很可能藏匿着不灭宗的余孽,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现象。无须交流,他们开始默契地做戏。
“洗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好。”
二人爬上岸,不紧不慢穿衣穿鞋,提起各自的宝剑,突然像压到极限的弹簧加速跃起,迅猛地冲进那片树丛。
一道黑影惊窜逃遁,仿似一只被光亮追逐的蝙蝠,商荣见此人轻功不弱,越发断定其心不善,与赵霁合围包抄,拔剑封住去路。那人随即转向回奔,赵霁挥剑劈他的下盘,被他一个“狡兔翻身”险险躲过。
大概明白这一刹那的耽搁就会遭擒,那人随地抓起一把泥沙投射,商荣认出这是唐门的“云奔雨聚”,脱口喊出对方的名字:“唐潇,站住!”
身份败露,没必要再逃,黑衣少年顿住脚跟,转回头,静静等待他俩逼近。
白天他为搭救唐辛夷,不惜自残左臂,以疼痛激发行动力。纪天久说他伤了筋脉,接拢缝合后还须静养,否则有残废之虞。这会儿他吊着个伤臂到处乱晃,是存心想当独臂大侠?
“潇少侠,这么晚了你到林子里做什么?”
唐门的人都姓唐,为了便于区分,商荣便称呼他“潇少侠”,赵霁心想这称呼不错,决定以后自己就叫他“潇兄弟”了,当下试着喊了一声:“是啊,潇兄弟,你伤得可不轻啊,怎不躺在床上静养?”
唐潇像个溜光水滑的鹅卵石,他们狐疑的视线凿不穿也站不住,获的是死水般的沉寂。
赵霁更疑心了,握紧剑柄,大声逼问:“你怎么不吭声啊,不会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唐潇眼皮子都没抖一下,盯着他木然说道:“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啊?”
赵霁反应不如商荣快,惊奇才刚刚冒头就被小师父连根拔起。
“你是来替唐辛夷传话的?”
商荣走近两步,音容里掺满刻意修饰过的轻藐,见唐潇缄口不答,又问:“他不想让我知道,特意叫你避开我?”
唐潇的态度基本默认了这一猜测,商荣笑了笑,打算用优雅的姿态对付贼心不死的对头,起宝剑,满不在乎地说:“你们唐堡主真有意思,该说他小心还是小气呢?”
看他转身要走,赵霁局促地拦住:“商荣,你不等我吗?”
商荣笑得令他胆战心惊:“人家找你商量机密事,我不识相回避,潇少侠怎么交得了差?你们慢慢聊吧,我先回去了。”
“等……”
“对了,目前山上不安全,你可得好好保护潇少侠,出了问题我为你是问。”
他最后那句亦真亦假的威胁足令赵霁忐忑半日,目送他走远,沮丧扭头,立马被唐潇近到咫尺的冷脸吓掉魂儿。
他仓惶退后几步,手忙脚乱捡狼狈,问道:“糖心叫你带了什么话?说吧。”
“……堡主叫我问候你的伤势,还让我带了专治烧伤的药膏过来,约你明晚亥时三刻在玄真观后的竹林见面。”
唐潇递出一只羊脂玉的小匣子,见赵霁迟疑不动,直接上前塞到他手里。赵霁瞅着药匣十分眼熟,盒盖下方还刻着一个字,不用细认也知道是个“霁”字。前年他生日唐辛夷就送了个一模一样的匣子给他,那只刻的是“心”字。他在信中说匣子原是一对,二人各持一只,当时赵霁以为是朋友间的信物,此时反应过来,唐辛夷早在那时已对他情愫暗生,这会儿把这只匣子拿出来,就是在表情达意。
他苦恼得直挠头,预感明晚的约见唐辛夷会给他出难题。
怔愣半晌,发现唐潇仍立在对面,像一株挺拔的松树,用身姿嘲笑自己这棵摇摆不定的杨柳。
“你怎么还不走啊?”
“……我在等你回话。”
“哦……麻烦你替我谢谢你们堡主,跟他说……说……说我明晚一定准时赴约。”
赵霁明白此刻他和唐辛夷的关系就像一只盛满开水的纤薄瓷碗,捧得太紧会烫手,落在地上会粉碎,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小心翼翼端着,等待开水慢慢变凉。
第68章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