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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弟家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五岁时父母都饿死了,他的亲戚养活不了他,听说蜀王宫里正缺太监,就把他送了过去,谁知遇到的刀子手是个刚入行的空子,阉割方法不当,差点要了他的命。”
赵霁不知道太监是怎么阉割的,忙问:“那话割了会死人吗?”
商荣也不大清楚,拿古书记载的内容应付他。
“听说割掉以后要将鸡毛杆插入尿道中,几天后能流出尿液便能活命,王师弟就是没能滴尿,几天几夜连着发高烧,宫里人以为他活不成了,把他扔到屋外等死。也算他运气好,当时蜀王一个宠妃逼杀了一名宫娥,师父受那宫娥的家人请求,潜入王宫为宫娥报仇,正好遇到垂死的王师弟。看他可怜,顺道救下来送到神农堂求医。那里的神医治好了王师弟的伤,却治不好他的残疾,他刚进师门时身子骨很差,动不动小便失禁,师父用了很多办法帮他调理,才慢慢有了好转。”
赵霁彻然明了,怨自己反应迟钝,王继恩平时一些举止原本都有迹可循,他不喜别人提起“太监”二字,不愿在人前裸、露身体,受了刺激还会尿床,这些都是那场阉割遗留的影响。
正欲发表感叹,商荣忽然停下筷子,朝向门外的视线冰冻般凝固了。
一道单薄的人影立在门框中,肩膀和端着盘子的双手都在发抖,好像他本身就是张弱不禁风的纸片。
“王师叔!”
赵霁慌忙起身,感觉像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照此情形看,他们的对话已原原本本传到王继恩耳中,背着人说三道四已是不妥,何况议论当事人百般忌讳的隐疾,当场挨骂也活该。
王继恩确实怒火攻心,浑身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耳鸣如雷震,两眼冒金星,但那阴柔的性情做不到就地翻脸,还想扯个笑容做补丁,以失态。这笑容与破布相似,牵起屋里人的眉头,赵霁又强笑着唤他一声,搬出凳子请他落座吃饭。
“我吃过了,这是刚做好的青团,你着当点心吧。”
交出随时会坠毁的餐盘,王继恩腾出一些力壮大气势,凛然吩咐商荣:“商师兄,麻烦你出来一下。”
两张嘴在议论,他的敌意却尽数涌向商荣,估计把对方当成了搬弄是非者。
赵霁急愧劝说:“王师叔,我们……”
他尚未想好对策便用了“我们”一词,以显示无论好歹都将站在商荣身边。
王继恩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低声道:“赵师侄,我想和商师兄单独谈话,请你无论如何别跟来。”
氤氲夜岚慢慢吞噬了远山近林,商荣跟在王继恩身后,看他空荡荡的衣袂乘风飘舞,扬出莫名的凄清,宛如含冤夜奔的鬼魂。
他们已离开茅屋三四里,此刻只有鸟兽旁观,但王继恩迟迟没有停步的意思,径往孤峰绝壁而去。二人轻影横斜,纵跳无声,先后攀上千尺岩,月轮出云海,洒下一地霜。
“王师弟好身手,这套‘雁翎飞步’已得了师父真传。”
商荣试图拿好话缓解他的怒气,他与人接洽通常寸步不让,对王继恩多有例外,这师弟模样脾气都偏女儿态,故而商荣在潜意识里常把他当做女孩子容忍。
殊不知他这份好意都被王继恩当做贬讽,他一直对这个骄傲自矜又才智兼备的师兄满怀嫉妒,湿地里的苔藓看笑傲春风的鲜花已是难堪,况且这株鲜花还用茂盛的枝叶遮住了他所向往的阳光。
他心中突觉刺痛,好似一把利刀割着心脏,刷然开裂,成为一道不能修补的创痕,一阵百感杂糅,竟生出摩天怨气,不自禁地对商荣起了恨心。
“商师兄,我们来比试一下武功吧。”
他撩起衣摆塞入腰带,自顾自摆出邀战的姿态。
商荣不排斥与师兄弟们切磋,可王继恩一副寻衅的架势,拳脚一到恐怕更伤和气。
“王师弟,今天不大合适,我看还是改日……”
王继恩沉然质问,音色如同臌胀的风帆,盛满怒意:“你看不起我吗?觉得我没资格和你交手?”
“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接我这招!”
王继恩扭身发力,飞起一掌击向商荣天灵,振气破空,地面碎石波分浪开地飞向左右,商荣奋起接下这一掌,衣袖似花瓣绽放,脚边砂砾都被卷荡一空。
王继恩底子薄,资质也不见得优秀,然而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十年苦修,武学根基颇为牢固,身手已不屈人下,倾力相拼,数十招内竟能与商荣持平。
商荣自然是打了让手,不像他招招凶狠,到后来隐然现出搏命的趋势,显是借比武宣泄怨怒。
再打下去非得见血,商荣不愿伤人,动起真章,以求尽快结束拼斗。
一缕暗云飞过,万物遁形,王继恩忽如白鹤腾起,双掌如刀,猛刺商荣肩窝。
商荣不慌不忙,拂手如拈花,一招大开大合的“叶落归根掌”将对手攻势尽数化去。
王继恩招数已老,然杀心更炽,两手强行交扣成锤,再次击打商荣顶阳骨。
商荣方才那招已将真气激发到顶点,有如崩流怒涛,沛莫能敌,王继恩身子刚一挨拢,整个人都被罡气弹飞,昏头昏脑落下深渊。
身似蜉蝣,风割浪卷,浑身撕裂般疼痛,陨身糜骨的一刻就在瞬息间。
忽然,一股柔和的劲道托住了他,压迫耳膜的风啸顿时转缓,商荣用内力抵消掉大部分足以令他受伤的冲力,抱住他落到平整的岩石上。
云翳如鸟羽凋零,露出皎洁月华。
“放开我!”
王继恩挣出商荣臂弯,还想趁势扇他耳光,被他仰头避过。
“王师弟,你发脾气我能理解,但这么没分寸地闹腾就太过分了。”
商荣出指点住他的气舍穴,以他再做出过激举动。
王继恩恨满胸臆,泪光点点中藏着数不清刀枪剑戟。
“你背地里败坏赵师侄对我的印象,反怨我闹腾?”
商荣辩解:“是他先问我你的事,我才随口说了几句,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并没有胡乱编排。”
王继恩眼睛几乎瞪出血来,商荣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生硬了点,让步道:“好吧,是我不对,没考虑你的感受。但那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迟早会被赵霁打听出来。再说了,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敢笑话你。”
“住口!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王继恩嘶声吼叫,他声带薄,嗓音清,相识至今,商荣只听过他细声细气讲话,立刻被这厉如枭鸟的声气惊呆了。
“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把我当成废人怜悯嘲笑,只有赵师侄不一样,他是唯一一个用正常眼光看我的人,你却偏偏把我的缺陷暴露给他看,想让他加入你们的行伍,一起轻视我吗!”
这些思想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