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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01)
人是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动物。
老人们时常念叨“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离那个三角眼远一点”,出于自我保护的天性,人们煞有介事地总结出一些自以为有理的生活经验,希望凭这些虚无缥缈的经验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徐宵对这些说法不屑一顾。
如果这些神神道道的理论都是真的,那他面前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笑容和蔼可亲的胖子,就应该是天下第一实在的老实人。
眼下正值初春,天空阴沉沉的,灰褐色的枝条嵌在积满云翳的天空里,被寒风吹得晃来晃去。
大约是倒春寒的缘故,不但室外异常萧瑟,局长办公室同样分外的冷,连带着气氛也诡异起来。
坚持了几分钟后,林湖终于撑不住脸上的笑容:“徐宵!你能不能尊重一下领导!”
在人前,他一贯是笑眯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此时,面对着脚跷到自己办公桌上,翻着白眼看天花板的徐宵,饶是林湖脾气再好,也没理由给对方好脸。
“我怎么不尊重您了?”闻言,快把天花板盯穿的男人不再看天花板,把头转过来,吃惊地看着他,露出十分诧异的神色,“我还不够尊重您?”
他把脚从林湖的办公桌上回来,一跃而起,把手里攥着的文件往局长脸上甩:“我要是不尊重你,这文件递到我桌子上之后,我就该直接踹烂你办公室的门!”
“呃......”本来板着脸的林湖,听到徐宵的质问,脸上又不自觉地堆起了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同时把转椅悄悄往后蹭了蹭,“这文件怎么了?几个新同志的调任而已嘛。”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的小师弟,手下的得力干将,时任江市公安局刑侦处长的徐宵同志,在听到他明显底气不足的狡辩后,唰地黑了脸。
平心而论,徐宵平日里看起来是个比林湖还无害的人,一点没有外人想象中刑侦处长的样子,经常被大家调笑像个文职警察。
他长相俊秀,说话极为温和,待人处事都十分细心,把局里一众女警迷得七荤八素,连管档案的施姐都追着要认他做干儿子。
然而,越温柔的人,发起脾气来就越可怕。
林湖正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徐宵要暴走,他该从办公桌的哪一头跑才能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就看见小师弟那双平日里盈着笑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一副恨不得拆他骨头的样子。
徐宵的眼神简洁地向他传达了一个意思:你这回逃不掉的。
被这么一瞪,林湖彻底歇了逃跑的心思。但堂堂局长被下属殴打,传出去他的老脸也不用要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安抚快炸毛的小师弟要紧。
他咳嗽了一声:“徐处长,你是不是对这几位新同志的调任不太满意?”
“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和组织上沟通嘛。”林湖搓搓手,慢条斯理到,“你是老人,组织一定会考虑你的意见。”
啪的一声,徐宵手里的文件贴着林湖的鼻尖落在桌子上,激出林湖一身冷汗。
“没别人。”徐宵手上动作极快地捻着纸边翻页,几秒钟后,他指向文件上的某一行,“让他滚出我的刑侦处。”
尽管心里有数,林湖还是装模作样地凑上去看了一眼,那一行只有一个姓名。
裴久川。
“小裴人还没来呢,你怎么就对人家这么大意见,一点没有老人的样子。”都到了这份上,林湖还在睁眼说瞎话。
徐宵开始有点佩服这位满嘴跑火车的师兄,看来他是真的不怕挨揍。
“我的刑侦处太小,待不下裴少爷这尊大佛。”见林湖顾左右言其他,就是不说重点,徐宵索性直接点明,“让他去其他队。”
徐宵不是个毫无理由讨厌别人的人,实际上,他非常理性,这也是多年下来的职业病。无论工作生活,在看似随性的温和外表下,他都对自己的行为保持着绝对的克制,掌握着应有的分寸。
就像这次,尽管在外人看来,是他以下犯上毫无纪律找林湖闹事,但他心里很清楚,林湖不会为这点小事和他计较。
可怜林大局长,如果知道在徐宵眼里,自己挨揍是件小事,怕是要直接背过气去。
“你还不知道裴少爷是什么性子?”见林湖不说话,徐宵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得要割开林湖,“裴家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把他安排到我这里,你觉得我有时间带他玩家家酒吗?”
他动怒时,神色极冷,俊秀的面孔上遍布寒霜,映着窗外灰色的云层,愈发显得阴翳。
见徐宵真的生气了,林湖的脸也一同垮了下来:“小师弟,裴少爷是娇生惯养了点,又不是不知世事。再说了,他怎么说也是裴老爷子的小孙子,这个面子谁敢拂?”
他的后半句一出,徐宵的表情一滞。
在江市,裴家的名声,可谓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用说深,明白的人自然懂得什么意思。
徐宵一向知人识趣,怎么会不清楚其中的关节。他只是一时不理解,裴少爷去哪里浪不行,偏偏要来祸害他的刑侦处!
这极不明显的变化被林湖看得清清楚楚,他赶紧趁热打铁:“我知道你的脾气,眼里容不下沙子。可这回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说实话,林湖也纳闷。裴久川是整个裴家捧在心尖上的大宝贝,尤其受裴老爷子的喜爱。而这刑侦处又不是什么舒服的好地方,别说蹭破皮,断个腿折个手也不算什么事,运气不好还要挨枪子。
这裴老爷子抽了什么风,才会授意让自己的宝贝孙子来刑侦处?
想来想去,快想破头的林局长只能理解为裴家希望在继承家业之前,让裴久川历练一番,好磨砺他的性子。
“偏偏就挑了咱们这,我不乐意也不行啊。”林湖苦着脸,“小师弟你就帮帮忙,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哐当一声,他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飞了出去,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提着心的林湖看了看地下的碎片,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问:“那就这么说定了?”
既然徐宵已经摔了他的东西,那这件事八成就没什么问题。
“行是行。”徐宵砸了烟灰缸,勉强出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不少,语气依然很强硬,“不过,人既然在我这里,我就按着我的规矩来。到时候裴公子要是做错事被训哭了,也不关我的事。”
“没问题!”林湖答应得十分爽快。小师弟的为人他清楚,虽然偶尔发脾气的时候可怕了一些,但平时绝不会因为个人好恶而做出十分出格的事。
最多也就是气不过的时候给裴久川摆摆脸色,带他去几个血淋淋的现场吓唬一下他,绝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