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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妙伦一听到尹鹤的名字,眼睛瞪大了一圈,那眼底的青圈儿也跟着消了几分,人都神了。她放下腿,拍拍身边的位置,让枯云过去坐,她呢,整个人蜷到了沙发上,一支胳膊撑着沙发靠背,酥胸半露,说道:“你说他昨晚去了孔雀厅?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尹家的四太太是个日本人,而且尹鹤人脉很广,连洋人都要卖他面子。”
“他已经娶了四个太太了?”枯云一个放松,那或许这个尹公子是不会要与他发生些什么肉体关系的。
杨妙伦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连声数落枯云无知闭塞,她道:“是他爸爸的四姨太!尹鹤是家里的四少爷!”
枯云挠挠鼻尖,那点忧虑又萦绕了上来。杨妙伦说起尹家的事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她只管说,枯云只管听。
尹老爷尹千丈军阀出生,戎马半辈子,带兵打到绍兴时不知作了什么想法,毅然决然弃甲从商,到了上海落脚,大干实业。尹千翁家中六位太太,九个孩子,五男四女,这尹鹤便是他的三太太生下的孩子。尹鹤虽非家中长子,但尹家上下唯有他随父从商,名下已有多处实业,听闻他也是最讨尹老爷欢心的那一个。
“大少爷从前当兵受了重伤,偏染芙蓉痛,常年卧床,命都要靠药吊着,是个活药罐子,二少爷呢去了南京干税务,三少爷进了教育局,出息是都出息,但都不如尹鹤混得体面,你看看人家,外国人的交际舞会都随便进出,我听说啊伊和法国人的关系老铁了,公董局的总董事见到他都要敬他三分。”
听到此处,枯云耳朵一动,眼睛都亮了,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尹鹤他找定了!
这之后,枯云全然忘了和杨妙伦就营业执照的事讨论一番,他这个人向来没办法同时琢磨两件事,光是考虑如何联系尹鹤已经用上了他的所有注意,哪还有空再想别的。
论及找人,枯云首先想到了玛莉亚,他从杨家出来后就溜回了自己家,珍珍出门了,枯云放心地在客厅给玛莉亚打电话。玛莉亚很是爽快,什么都没问便给他找人要来了尹公馆的地址。枯云前脚挂了玛莉亚的电话,阿宏的电话后脚就到了,听筒那头“喂”的一声,枯云眼皮一跳,他一听就知道是阿宏的声音,手都跟着发起了抖。他实在是有些心虚。
阿宏问起昨晚舞会经过,枯云只道:“你放心,一切都办妥了,咖啡馆我会帮你挂在珍珍名下的。”
阿宏这时问他:“珍珍在不在家?”
“不在。”
阿宏遂说:“我怕他们也会发现我和珍珍的关系,这样吧,我联系了一个朋友的远方表亲,叫做苏小霄,苏州的苏,大小的小,云霄的霄,你先挂在她名下就是了。”
枯云记下了这个名字,连声说“好”,他是一刻也没法面对阿宏了,赶紧撇下听筒,拿上件外套便出了门。
他的心跳得飞快,阿宏的声音犹在他耳畔,那是一把怀着多少期望,多少渴盼的声音啊。他听到他说事情已经办妥时是多么高兴,多么激动啊,连呼吸里仿佛都带着笑意。
枯云抓紧了自己的手指,两只手攥在了一块儿,他拦了辆黄包车,往尹公馆去。
尹公馆位于贝当路,是一处被一人高的石头墙壁包围住的居所,在那石墙后头还植有成排的高大杉树,将尹公馆的真面目彻彻底底掩盖了起来。贝当路上十分幽静,一阵微风吹过,杉树娑娑作响。枯云走到那连接两片围墙的漆黑铁门前,门上装着电铃,他按了两下,等待的间隙,枯云踮起脚尖往门里张望,透过枝桠缝隙,他依稀是看到一片铺满红瓦的斜坡屋顶,未来得及再多看两眼,那铁门径自打开了半扇,一个穿蓝布长衫的长脸男子从里头探出了个半个身子,狐疑地打量枯云。枯云赶紧报上姓名,道:“昨晚与尹鹤公子在孔雀厅见了一面,当时匆匆,今天恰好路过贝当路,便想再找他叙上一叙。”
那长脸人起先不怎么客气,听说枯云是在孔雀厅见到的尹鹤后,一双绿豆眼睛将枯云又仔细看了个遍。枯云的右眼是颗灰眼珠,左眼发蓝,不用多说便知是个异国来客,他出门时虽然着急,可他热衷治装,随手一套衣服一双皮鞋那都是顶顶良的做工,顶顶时髦的款式。他的笑容又很得体,站姿挺拔,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出自己是个颇值得交际的人物。
长脸人思量片刻后,说道:“您先随我来吧。”
枯云一颔首,尾随着这长脸人进了尹公馆。尹公馆是座墙面奶黄的连体大宅,前院的花园洋味浓厚,西洋油画中最普遍的天使与少女的大理石像随处可见,翠绿的草坪上零星点缀着静心修剪成或球或方各式形状的矮树丛。公馆门前挖出了个喷泉水池,清波荡漾中有数尾锦鲤游曳。枯云深呼吸了一口气,群杉环绕中,这尹公馆好似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空气里弥漫着的自然气味叫人沉醉。
进了尹公馆,长脸人安排枯云在大客厅里稍作等候,他这就去找四公子通报。
尹公馆中亦保持着贝当路式的安宁与静,这反倒叫枯云犯起了嘀咕,偌大的房子听不到一点响动,哪里像是有六位太太,九个孩子住着的地方呢?
莫不成尹老爷那几位太太关系不睦,并不全都住在一处?
尹老爷如此有头有脸的人物,岂会让这种失脸面的事情发生?
那便是时间尚早,一家老小都还睡着。上海的时髦人物们素来是不贪慕早晨时光的。
枯云想到此处,看了眼客厅一角的落地时钟,才是早上八点多两分,岂是尚早,简直可以说是夜才过半,酣睡正香的时刻啊!
假若不是有烦心事缠身,往常这个钟点,他自己都还在梦乡流连呢,枯云苦笑了下,他又坐着等了十来分钟,那长脸人却未再露面。枯云等的也是有些无聊难耐了,起身在客厅里踱起了步子。尹家的客厅装饰华丽,东西杂糅,既有中国瓷的大花瓶,又有钢琴留声机,墙上挂一副水墨写意画,一副油画肖像,那画像中的人穿军装,配西洋佩剑,面容硬朗,那嘴唇与下巴的线条与尹鹤隐隐有些相似。画中人的眼神十分敏锐,鹰隼一般,盯得枯云头皮发麻,好像将他有意来利用尹鹤的心思全都看穿,枯云擦擦额头,转身走到了窗边。
绛红色的窗帘此时已经挽起,透过玻璃窗,枯云看到了前院角落里的一个雪白秋千。那可供两人坐的长座位正在微风里前后摇摆,枯云心里不由冒出了些罗曼蒂克的绮思。他的罗曼总是与阿宏有关,他想和阿宏坐在这样的秋千上,身后是风在轻轻推送,他们就这样互相依偎,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