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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干,偌大的工厂成了巨型摆设,停摆个三五天已是家常便饭。
“我才不信你日子过得这么艰苦呢,谁不知道密斯特尹夜夜笙歌,交际场上出手最阔绰大方呀。”
尹鹤还是哭穷,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嘛,硬撑也要撑一撑。”
玛莉亚做了个怪腔,尹鹤有心斗她,扮了个更丑的样子。后来他又说了许多生意场上的事,抱怨了许多,枯云听得不很仔细,兴办实业是与他的生活没有一点关系,他更无心关注的事情。他的生活是安稳,是无风无浪,他接受也仅接受由一场感情、一个人来将他的生活搅乱,兴起点醉人的风波。
枯云望了黎宝山一眼,黎宝山正好也在看他,他问枯云觉得午饭的菜色如何,口味是否合他的意。
枯云略微点评了一二,除了一道螺肉他不喜欢之外,其余他都很满意。黎宝山道:“那就这么定下了吧,认亲的宴席就是这些菜吧。”
玛莉亚抓着枯云:“认亲?认什么亲?法米,你找到你的爸爸了??”
尹鹤也很好奇,枯云遂道:“是我认了个干妈,黎先生借他的地方给我摆认亲酒席。”
尹鹤先是恭喜了枯云两句,便再没出声,只是眼神在枯云和黎宝山身上来来回回。
玛莉亚自诩枯云的家人,听说他认了个母亲之后,比他还要兴奋,说什么都要去见一见这位太太,还道要在苏州住下,吃了枯云的认亲酒水再走。
枯云道:“那没问题啊,你是我的法米嘛,本来也打算要叫上你的。”
“法米!”玛莉亚深情地看着枯云,“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特别容易掉眼泪!我是太高兴了!你们谁都不可以取笑我和我的高兴!”
黎宝山道:“那不如就住在这里吧,房间多,玩乐的东西也不少,一定不会让玛莉亚小姐无聊。”
“那法米你也留下来陪我吧!把你的干妈也叫上,密斯特黎这里这么大,肯定住得下。”玛莉亚的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枯云没好意思拒绝,就此答应了下来。
到了下午,枯云和玛莉亚去杨家接杨姑妈,尹鹤和黎宝山也一道去了。
他们四名青年男女相貌出众,各有千秋,就算是走在上海的大马路上也是很惹眼出挑的,更别说是在苏州城里了,以至当他们有说有笑地来到杨家门口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杨家左邻右舍都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先前他们花了好些时日才习惯枯云这张稀奇罕见的面孔在他们眼前走来晃去,如今又多了个洋娃娃一样的玛莉亚,大家都好奇极了,不知这个杨姆妈是交了什么运道,认识了这么多漂亮人物。
杨姑妈见到他们四个也很惊奇,听说枯云要带她去黎园暂住,她诚惶诚恐不敢答应,说要等丈夫回来了,听他做主。
枯云他们三人齐刷刷看向玛莉亚,玛莉亚天性娇纵,但她还是通情达理的,并不强求,玉手一挥,要留在杨家陪杨姑妈一起等。她并不怕旧宅子里缺乏娱乐,难以消磨时间,她往日出入的不是高屋大宅就是新式公寓,头一遭进到小门小户的江南民居里来,看什么都很新鲜,左手一个杨姑妈,右手一个枯云,里里外外跑来跑去,问东问西,盯着个储水的大缸都能研究半天。
尹鹤同黎宝山坐在天井里抽烟,两人一人一张竹板凳,尹鹤先投了降,他的屁股没受过这样的差待遇,吃不消了,只得站了起来。他看黎宝山坐得悠闲自在,便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黎宝山道:“你是富贵天命,天生不用吃这些苦。”
尹鹤笑了两声,道:“这位枯少爷的来历,宝山哥晓得吧?”
黎宝山掸去膝盖上落到的烟灰,说:“他和你一样,天生都是少爷的命。”
尹鹤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刻,他道:“是不是少爷我就不知道了,钱应该是有大把,在南京的铺子全都是他自己花钱购入,不过这金钱的来源,再往前追溯就说不上来了。”
黎宝山眼睛一斜,不响。尹鹤自己哈哈一笑:“他人是很好玩的,骗人骗财的心绝对没有。”
黎宝山依旧不响,客客气气地对尹鹤一笑,他们不再议论枯云的是非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日落时分,杨姑父回了家,玛莉亚看到他是一阵雀跃,不等他点头答应,推着他和杨姑妈就往外走。
盛情毕竟难却,杨家夫妻随意打点了些行装便到黎园住下了。枯云同他们一个院子,晚饭过后,玛莉亚喊他一起搓麻将。枯云叫上了杨姑妈,杨姑妈胆子小,怯场,看看上家的玛莉亚,对家的黎宝山,下家的尹鹤,什么牌都不敢出,两把下来就推辞说困了溜下了牌局,只得由枯云顶上。枯云对麻将并不很通,但他心不野,还很谨慎,手里握了张冲牌,自毁前程也绝不会出张,遇到听牌,能胡则胡,并不非得做大,因此输赢进出都很小。
不过今晚他可谓财运亨通,大杀四方,把尹鹤的现钱赢了个光,尹鹤把两边口袋一掏,说:“一分钱都没有了,我就只能看你们打跷脚麻将了。”
玛莉亚兴味正弄,三人麻将她也要打,口口声声说:“我倒要看看密斯特黎要放炮给我的法米放到什么时候。”
黎宝山叼着香烟,嘴角翘翘,不响。枯云红光满面,手在麻将桌上一拂:“怨天尤人倒不如自我检讨,法米。”
玛莉亚佯怒地踢了他一脚,尹鹤出面说:“好了好了,未牌桌上这一对摩登男女大打出手,我提议暂歇半个钟,吃点宵夜。”
“那我要吃蝴蝶酥,酒酿小圆子。”玛莉亚点单,侍立在旁的仆人立即去准备。等宵夜的时候,麻将桌上又是两个来回,玛莉亚做了把清一色,钱一进手里她就直打哈欠,说:“我是等不到宵夜了,和你们两个斗智斗勇,杀死了我多少活力,我不管了,要去睡觉了。”
说完,她扬长而去,尹鹤的眼皮也架不住了,一看时间,还差两个小时就要天亮了。他说声失陪,也走了。
蝴蝶酥和热腾腾的酒酿圆子端上来时,屋里就剩下黎宝山和枯云两人。
“吃点吧?”黎宝山拿了一碗小圆子给枯云,枯云半掩着嘴打哈欠,对于宵夜,他是意兴阑珊了。
“那我送你回屋吧。”黎宝山说。
打牌的小厅离枯云下榻的院落有段距离,枯云捶捶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的小腿,起身说:“离得有点远,走来走去的浪黎先生的休息时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黎宝山不依,他找人要来个灯笼,无论如何都要送枯云。房门打开了半扇,黎宝山手里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