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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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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凉。

胸腔中有股无名火,眼前这人九五至尊,是那般耀眼,令人忍不住想要追随、占有。那门中素未谋面之人,未曾给这大汉做出任何功绩者,怎配得到圣上宠幸。怎配。

景桓痴痴看着武帝,愈看愈沉迷。武帝的心下坠,他缓缓看一眼景桓,大抵有了预料。

武帝叫他到跟前来,再抬手挥退所有人。下人鱼贯而出,顷刻,殿门只留武帝与景桓二人。

雨势渐大,冲刷琉璃瓦。宫灯下,一地水滩映得如金黄镜面,闪闪发光。

而那镜面之中,是两张神色迥异的脸。一人无情且冰冷,一人压抑且痛苦。

“桓儿,”武帝忽然出声叫道,“是否该许配妻室,延续香火了?”

景桓大震,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人。张张嘴,喉间堵着一团浓稠的血块般。他瞪着眼,哪还有什么将军威仪,此时也不过是个不愿相信亲耳所闻的孩子。

这话,他许多次讲过,却从没这般认真。

武帝继续道:“看上哪家千金,若是良缘,你开口,朕便下诏。”

“……皇上可知,臣要的不是这个。”景桓深吸一口气,缓缓往后退两步。再远一点,再远一点来看这人的面貌。

可雨太大,眼前又起了一层蒙蒙热雾。

反倒怎么也看不清了。

“那何为爱卿所想?说出来朕听听。”

这语意,却分明是告诫他,认真思量。

景桓攒了千年的勇气,一朝竟溃散如此。宛如沙场之上兵败如山倒,他到底不是这人的对手。

景桓提起一口气,他轻声道:“皇上,臣只有一个疑惑……”

景桓想起自己年纪尚轻,便位极人臣。大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那人把他捧上来,除去不知有几分的欣赏,却是真心实意要拿他来牵制卫家。

如今朝内卫氏权倾朝野,支属五侯,贵震天下。皇上他真的能放心养虎,不妨日后功高震主?不可能的,所以得有一个挡箭牌。

景桓就是现成的。

党羽之间沆瀣一气,武帝必须得有个人,可以用来牵制朝中势力。真爱才,大抵还是爱的。可背后的算计有几分,景桓自己也清楚。

他是一颗棋子,是臣子,更是在鲜血浸泡的骨肉中,有那么点倾慕之爱。

所以他愿意。做一把剑,指哪儿杀哪儿的兵器也罢,横竖不过他乐意。

但是,抛开这些,他们之间曾有的暧昧不明,曾有的心有灵犀,仅仅也只是君臣之礼?

那人会不会有一点,哪怕一点点的

景桓的官服早已湿透,雨水顺着他坚毅的下巴坠落。他吞一口唾沫,似天边惊雷之声:“皇上,可曾有一点,哪怕一点点的爱呢……”

武帝皱起眉,龙颜艴然不悦:“放肆!这可是君臣之间该说的话?!”

“如何不能?!”景桓急道,他抬头直直看进武帝眼底。

纵容他射杀李敢也好,让他树大招风也好,令他有赫赫战功,再百加宠爱,用来牵制多方势力也罢。只要自己还能被利用,景桓便无任何怨言。

哪怕最后郁郁寡欢而死,他也不曾后悔。

他只后悔当初没有问那一句。

“皇上……当真心悦过臣……?”

景桓如一只受伤的小兽,他的伤口正袒露在泼墨黑夜之下,撕开了血肉给这位至尊者嘲弄。

武帝看着他,这个被他夸赞为“张中国之左掖,扬华夏之威武”的大将军,到底是养出了别样的心思。

可惜了。

景桓站在雨中,静静等着。愈是时间漫长,愈不敢呼吸。天上浓云翻滚,令人怀疑是否江河之水倒灌而上。

武帝最终叹息一声,道:“不曾。”

景桓苦笑,愣是要问个真切:“一点,一丁点,哪怕一瞬,也不曾?”

你当真没有爱过我吗。

饶是我卑微到将爱换为心悦,也不曾有一刻的眷恋?

武帝道:“不曾。”

景桓讲不清那几弹指间,自己的心绪如何。他如身坠九尺寒天,浑身没了知觉。耳边炸开轰隆之声,盖过了大雨滂沱。

他努力稳住身姿,不过几步远,那人与自己之间,已是千重鸿沟。

可望而不可及。

他甚至开始悔恨,徘徊千年而不得轮回,讨一个说法,又是为哪般。

二者没了下文,武帝眉间再次浮起不耐之意。

景桓忽地潇洒抱拳,鞠一躬,高声道:“臣告退!”

武帝未阻止,景桓亦不曾停留。任他高大伟岸的背影在雨夜中远去,武帝长叹一声,片刻后,低头捂了捂胸口。

待景桓出宫之时,接风宴未罢,他却提早离席,如此骄横目中无人,准又落人口舌。

可如今亦无所谓。

景桓端坐马车内,终于察觉面颊之上淌着另一种温热液体。

与冰凉的雨水相比,泾渭分明。

问到了又如何,这世间所有问题,定要争个白刀子入红刀子出,伤人又伤己。

可也到底是死了心。

真好。

“所以……你的夙愿仅仅是这个罢了?”

“就这么个问题,值得你于人间鬼道徘徊数千年?”

苏穆煜放下筷子,面色不悦地盯着景桓。这事儿虽不至于说荒谬,但也有那么些幼稚的意思在里面了。

景桓道:“值得。”

世间所有的爱与恨,大抵不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中提“空城计”

1历史上,真正使用空城计的人,是曹操。(曹阿瞒是个迷人的反派

第92章万里江山

九十二

山眠时回首,以月为枕。躺着那万里江山,寂寥无边。

苏穆煜从接受安如风案开始,至今已破历年来喝酒次数最多,喝酒量最大的记录。身边景桓一碗接一碗往肚子里倾倒,苏穆煜舍命陪君子,也就只剩这么一晚。

待景桓絮絮叨叨讲完心中最后一点执念,苏穆煜该亲手送他上路的。

徘徊鬼道者煞气重,饶是灵魂安抚师,亦需下很大功夫。苏穆煜提前预见自己回去后是何模样,干脆放肆一把,喝醉了便无心思忧虑其他。

景桓断断续续讲了大半夜,从儿时讲到弱冠,再从十七出奇制敌到二十有二凯旋而归。独独不讲与圣上之事,好似他讨到了答案,便再无所谓。

爱也好,不爱也罢。人间光阴纵横捭阖,无数场风雨散落九州,忽明忽暗的宫灯之下,曾有过的温存一吻,曾有过的惴惴不安,最后都随暧昧的枝叶,枯萎在秋末冬初。

不提也罢。

苏穆煜被念得动情,许是酒劲上头。他的意识也逐渐恍惚起来,时不时打断景桓:“将军,若是有一人爱你恋你,亦欺你骗你,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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