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五百二十三章 风云际会
尽管突厥毗伽可汗命人进贡求婚示好,但吐蕃的攻势并没有jiéshu。就在李隆基正dǎsuàn带着群臣从呆了两年多的东都洛阳重回西京长安之际,西面再次传来了军情急报。
吐蕃赞普和突骑施可汗苏禄兵马围安西镇
不过数日,安西镇便传来了消息,安西副大都护赵颐贞率军击破联军。朝中上下才刚松了一口气,又一个更大的噩耗却骤然传来。
河西陇右节度使王君败死
王君此前因为战功显赫,极得李隆基重用,自己摄御史中丞之外,甚至其年迈的父亲都得李隆基恩宠,官拜少府监致仕,其妻夏氏亦因为战功而另封武威郡夫人。zhègè匪夷所思的消息最初被人斥之为荒谬,但随着各种细节传来,说是王君在率领骑劫杀吐蕃去往突厥的使者时,被其旧日之敌回纥人承宗族子护输伏杀,甚至于还有人说是护输甚至dǎsuàn带其尸体奔吐蕃,最后因为凉州兵马追来,这才丢下尸体仓皇而逃,朝中方才不得不信。
不但朝中,此消息传到河西各部,回纥契等铁勒诸部却是fǎnying平淡,甚至有人拍手称快,而河陇bǎixing却是为之大震。在这种情势下,李隆基从洛阳回长安的行程自然是格外加紧。
一到长安,他便立时召集文武大臣连番集议,宋憬和致仕的张说一个不拉。尽管杜士仪不曾与会,但在紫宸殿呆了整整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一个中书舍人回到中书省后,却唉声叹气地说,一大堆官员唇枪舌剑,吵了个天昏地暗,最终方才选定了统兵大将,却是以朔方节度使萧嵩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判凉州都督事,兼兵部尚书。而空缺的朔方镇,则是以左金吾卫大将军信安王李炜为朔方节度副使,知节度事,兼摄御史大夫。
对于如此是否可以抵挡吐蕃军锋,本是众说纷纭,但这一日黄昏杜士仪往见阔别多年的开府仪同三司宋憬,问及此事时,宋憬却欣然说道:“萧乔甫在朔方因袭王竣旧制,治军严明,前往河西陇右,应该能够稳住大局,而信安王虽则从不曾出外,但观其在左金吾卫大将军任上,亦大见章法,坐镇朔方应无大问题。其实此次凉州兵马损失轻微,只是因为王君败死,这才人心浮动,只要萧乔甫能够稳定人心,吐蕃兵马不足为惧。
之前张说之回京,我特意去见过他,他对我叹息,当初曾经劝陛下对吐蕃多加恩抚,不要因为吐蕃无礼,便一再发兵。要知道一朝用兵所得,却盖不过吐蕃连年袭扰的损失。而且就算要用兵,打得吐蕃不敢再犯方才为功,如王君那样打了小小的胜仗就洋洋得意请求追击,根本jiushi好大喜功”
杜士仪虽然不喜欢张说zhègè人,但当初在并州和张说兵分两路安抚铁勒两部,他不得不佩服张说的胆色和战略。而且,在边疆裁军几十万,把那些平素就只是用来屯田的兵卒完全作为农人,募兵专司打仗,这样的战略思想也是正确的。听到宋憬对萧嵩加上李炜的组合如此推崇,而张说对于王君之败有那样的分析,他自然点了点头。这时候,宋憬又开了口。
“只是,若非王君看准了陛下是……求军功,因而投其所好,自己又可趁机大立功勋,本来这连番大仗是可以避的。”
宋憬原本说到一半就想打住,但想想杜士仪素来是守得住机密的人,他最终还是说完了这句话,落座之后又叹道:“国库这些年固然是日渐丰足,可封禅花销巨大,边地的战事又开销巨大,再加上从去年到今年,河东河北各地都是水灾频发,治水又是所不菲,倘若不是你在茶政上,为国库补足不少,此次突厥谋求互市马匹,又点名要茶叶,再次省去了大批绢帛,只怕再坚实的国库底子,那也是不够的。幸好幸好”
杜士仪原本就将宋憬视作是师长,面对他的赞许,不了谦逊了两句。可这些自谦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宋憬举手打断了:“你也不用在我这儿还说这些客套话,政绩也好,功劳也罢,是别人评判的,更难得的是正好能救一时之急韩休那等不好打交道的人,此前都对我实实在在夸奖了你两句,足可见你确实踏踏实实。我也好,张说之也罢,全都曾经当过中书舍人。你踏踏实实再做一任郎官,届时三十之龄掌知制诰,指日可待”
宋开府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我可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啊
在肚子里苦笑两声,杜士仪终究不好反驳宋憬这殷切期望,只能唯唯答应了下来。而公事训丨导时间jiéshu,宋憬就调转话题问起了他的婚事。显然,赐婚的余波早已经从洛阳传到了长安。杜士仪当着别人的面不好说他和王容惺惺相惜,当着宋憬的面,却着重提及当年从王守一的那些恶徒手中救回王容的缘分,果然,宋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
“你既是愿意,我就不多说了。娶妻娶才德,不在门第,便如同宰相佳婿不知凡几,能成器者却少之又少。当年我家儿郎也有不明就里,以为我看重你,是想招你为孙婿,可他们却不知道,我忙于国事,疏忽了他们,以至于诸子无一成器,又怎敢将品行都无法quèding的孙女嫁给你?”
杜士仪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宋家人甚至曾经把他当成是孙婿的人选,不禁大汗。然而,更打动他的是宋憬这一番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的话。
“这么多年来,宋开府的关心爱护,训丨诫教诲,士仪不敢少忘”
“hēhē,你成婚之时,我也会去瞧瞧新妇如何。能让圣人金口玉言赐婚,又能称你之意,想来应是贤妇无疑”
回了长安,这是王元宝的老巢,也是杜士仪的老巢,几番安排之后,他终于得以和久别的王容见上一面。当他把宋憬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王容时,就只见这位女郎同样是感动得面色微红。王容何尝不知道,杜士仪能够面对天子许婚公主,说出那样不假思索的回绝之语来,可倘若宋憬在杜士仪离开长安,观风北地之前许婚孙女,杜士仪未必就能够jujué。正是这位老人的刚正风骨,成全了他们。
“杜郎虽幼年丧双亲,但先有卢公为师,再有宋开府提点教诲,其实真的是幸运已极了。”
“你说得一点没错。相较于有些人有父亲,却还得提防父亲的算计,甚至于难得一真心师长,我真的是一等一的幸运。”
杜士仪这话听着像是随口有感而发,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说的是谁。因为拾遗补阙乃是天子近臣,中书省和门下省一样在禁中,他每日出入,又见过太子李鸿两次。当年那个为了病重的生母曾经冲动到要丢下课业的储君,如今脸上已经看不出那种好奇和稚气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和内敛。显然,丧母之后又不得父亲欢心,身边没有一个肱股可以倚靠,年轻的太子不得不自己成熟起来。
李炜代替萧嵩前往朔方镇守,而萧嵩要赶往河陇,自然不会单身而行,挑来拣去,他点名同行的人中,竟有一个是裴宁的兄长裴宽。这一日,杜士仪正好因为裴宁之事前去拜见,恰逢其会这消息送到裴家,裴宽在一愣之后便笑了笑说道:“我和萧大帅早年有过些情分,大约是他觉得我做事可靠,这才选了我为判官。三郎在东南判茶引司事,我又要出外,家中还有几个幼弟,就拜托杜十九郎你帮忙照顾照顾了。”
杜士仪和裴宽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其人虽则不畏权势,但也不是完全不知变通的人,兼且萧嵩既然是因为认识而重用裴宽,此行又不是一味为了打仗,更重要的是安定河陇,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爽快地答应了裴宽所托。
随着匆匆从朔方赶回长安,又带着挑细选的属官和从人前往陇右,长安城中总算是渐渐平静了下来。只不过,被这样的紧急事件一搅和,对于杜士仪那即将到来的婚礼,关注的人自然而然就少了许多。这一天傍晚,当杜士仪再次苦命地在中书省加班加点为了非本职工作赶工的时候,一个令史突然快步进来,将一份文书撂在了他的案头。
“杜补阙,固安公主上书请入觐,陛下已经允准。闻听公主因河陇战事,轻车简从一路策马疾行,已经过洛阳,不数日就要到长安了”
听到zhègè消息,杜士仪登时心头大震,接过文书嗯了一声,等人一走,他方才大喜过望地攥紧拳头猛地敲在案头。
阿姊这是来入觐,还是特意要来参加他的婚礼?
当满心喜悦的他踏着满天星斗出了大明宫时,在宫门等候许久的赤毕快步迎了上前,笑吟吟地又说出了另一个好消息:“郎君,杨家小娘子已经到了
得知娇俏可爱的玉奴竟然也已经抵达了长安,杜士仪不禁轻拍额头笑道:“这还真是都赶在一块了好,快些回家吧,为玉奴好好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