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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叶是赤红色的,比枫树红得更好看,如果忽略她是被倒吊的,在这生的枝桠上栓好秋千,“身轻裙薄易生力,回回若与高树齐”,倒也是很美的画面。
千年的老藤,拽也拽不断。她尝试去解开脚腕上的死扣,发现绑得那么紧,没有利器很难脱身。再看那两只凤凰,暗忖这时候它们要是想泄愤,她无力招架,只有做烤肉的分了。
还好,仁兽终究是仁兽,它们除了交颈互问安好之外,至多昂着头,在底下趾高气扬地溜达,边溜达,边以嘲笑的眼神望她。崖儿从来不知道,鸟类的面部表情也能这么丰富。她在它们的注视下长叹了口气,没想到行走多年的老江湖,最后居然败在了两只鸟手上。
又挣了挣,挣不开。半空中的撞羽躁怒,骤然发力,杀出一条血路冲向她。可在即将抵达时,被一道虹击中,重重跌落下来。
崖儿吃惊,这檀芽峰上除了她和那对比翼凤,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人被倒吊着随意旋转,她控制不了自己的面向。只是转过一圈后,赫然发现凤凰台的边缘站着个人,她每转一圈他就走近一些,三圈过后,人已经到了她的正下方。
血都往脑子里流了,她艰难地求助:“救命……”
底下人微微仰起脸,与她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彼此翻眼互视。五官都是颠倒的,只看见那人高挺的鼻梁,和眸底的一线波光,然后扭头问那双凤凰:“改吃人了?”
崖儿气结,君野和观讳却很高兴,拍动翅膀雀跃不止。她心里知道,这人应当就是紫府君,否则那对鸟儿不可能同他这么亲近。然而他来得不是时候,剑灵没能顺利撤回,自己又是这样一副狼狈模样……
有点儿冷,光致致的大腿暴露在山岚渐起的黄昏,她才想起袍子底下只穿了条亵裤。奋力把袍裾压回腿上,至多也只能压住腿根,早知道今天会被倒吊起来,出门前就该加条长裤。
不过这紫府君不是修成正果了吗,怎么还能见死不救?她忍不住搭讪:“仙君,凤凰是仁兽,您不该教唆它们吃人。我是奉青娘子之命,上凤凰台洒扫的杂役,我还穿着紫府的衣裳呢,都是自己人,你看!”
底下的人再度抬起头,随意瞥了她一眼,“看不出来。杂役怎么会和凤凰打起来?凤凰台上不能带兵戈,你不知道吗?”
话虽说得无情无绪,办事倒还算讲情面,抬指一挥,那藤蔓抽丝似的瞬间消失了。此刻还要装柔弱,就得再使使司命殿里的那套。转念一想他来了不知多久了,现在补救,恐怕为时已晚。
她调转身姿平稳落在地上,起双剑后向他拱手:“多谢仙君。”
夕阳缓缓沉下去,最后的光芒,为他勾勒出了金色的轮廓。
本以为紫府君应当是个蓄着胡须,神奕奕的中年人,没想到全然错了。他至多二十出头,生得湖畔春波的清俊模样。一身素色蝉衣立在晚风里,落发随衣衫轻摇,有种难以描述的,如药如酒的气息。这样的人,放进红尘必定孤独无匹,身处方外却能与天道完美契合。崖儿没见过比他更别致的男人,即便抿嘴沉默,也照样占尽风流。
她忽然蹦出个奇怪的念头,这念头来得汹涌,十万巨石也压它不住,于是望住他,“仙君刚才看见我的腿了?”
他转过眼,眼神清澈,如月落碧潭,“看见了。你穿成这样闯入凤凰台,难道是对君野有想法?”
☆、第15章
崖儿楞了一下,发现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可能在他眼里那只雄凤俊美无双,但于她来说,不过是飞禽而已。
她怎么可能对一只鸟有想法,况且还是只有家室的鸟!
“仙君说笑了,碧梅人手不够,青娘子不便前来才托付我上凤凰台的。春天不是到了么,凤凰窝里要孵蛋,总得保持洁净……”她颇有些委屈,缠绵的语调和眼波幽幽回转,“可是那对凤凰好像误会我了,看见我就大打出手。我不敌它们,才被它们吊了起来。”
紫府等级最高的仙,有种可望不可即的气度。即便是大司命,也难以和他相提并论。大司命其人,总有种杀气腾腾的暴怒感,仿佛随时可能将你手刃。而这位府君,更多的是俯瞰人间的平和澹宁。也许活得太通透,看破了一切,没有什么能让他焦躁,也没有什么能令他不安。
他目光如水流淌过来,“能和凤凰交手的凡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有这样的身手,却进紫府做杂役,大材小用了。”
她说不,“我是一介凡人,花拳绣腿哪里配入仙君的眼。不瞒您说,我进山是为拜师学艺,可昨日问过大司命,大司命嫌我年纪太大,不愿意我。我不甘心就此下山,只好留下来继续做杂役。”
紫府君似乎有些意外,“年纪太大……大司命是这么说的?”
难道还有转机么?崖儿心下蓦然一喜,“是,大司命确实是这样告诉我的。”
她当时就怀疑大司命是有意推脱,看来果不其然。眼前这位大人物,终究已经大有所成,比起手下的仙官来,应当有更加广博的胸怀,愿意帮助凡夫俗子超脱。
结果在她满含期待的目光里,紫府君平静地点了点头,“他说得对。”
所以呢?神仙就是这么说话的?是不是因为山中时光难以消磨,喜欢把一句话拆成两句来说?还好她这些年在波月阁受训,已经历练得水火不侵,否则大概要把一团怒气顶在脑门上了。
这个话题谈不下去,只好另辟蹊径。她探首看了他身后的凤凰一眼,“这对凤鸟的脾气真烈,刚才我还在想,要是没人搭救,我得在这儿吊上多久,可巧仙君就来了。檀芽峰离紫府有段路呢,仙君是特意来看凤凰蛋的?”
紫府君掖着两袖,不置可否。凤凰台上火光冲天,别人看不见,他那里瞧得分明。本以为是凤凰在捕猎邪祟,谁知一上凤凰台就看见这个挟裹了满身野性的人,头下脚上地吊在乌桕树上。晚风摇曳,火红的叶片哗哗颤动,她也随之款摆。要不是他视力好,乍一见还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终究鱼龙混杂,紫府虽然是福地洞天,但相对于正统的仙府,还是有区别的。既然立在红尘中,就难以跳出三界外,来往都是血肉之躯,入门的弟子是这样,自愿进碧梅的杂役也是这样。只不过这次的杂役里,出现了个身手不凡的凡人,虽然有些稀奇,但还不足以令他诧异。
抬头看看,日与月完成了交替,月华下的凤凰台笼罩在一片稀薄的蓝里,他说:“时候太晚,不便打扫,你回去吧!”
他转身要走,却发现腰上的穗子被她牵住了,不得已站住脚,“做什么?”
崖儿扬眼微笑,“也没什么,只是想讨要个说法。”
难道是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