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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富贵打扮。可惜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看见眉眼之下罩着铸造巧的面具,与白玉冠上金博山遥相呼应。扬袖一抛,画册落进身后随从怀里,那袖风高起,几绺垂腰的长发也随之飞扬起来,竟有种半正半邪,亦仙亦妖的味道。
崖儿暗道不好,图册落进这帮来历不明的人手里了。她心里焦急,虽然衡量不出他们的实力,但也打算伺机突袭,把图册抢回来。
这时有人踏雪回禀:“主上,未见岳崖儿踪影。”
崖儿怔了怔,探出去的身子重又缩了回来。
一个黑衣人请命:“属下带人扫荡雪域,挖地三尺,将岳崖儿找出来。”
为首的那人却抬了抬手,长风隐约将他的声音带过来,低沉,但深刻,“万一紫府君去而复返,那就麻烦了。还是带着图册先回去吧,一个女人而已,不愁拿不住她。”
那些人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晃眼的工夫,身形便飘出去十几丈远。崖儿在树林间静待了一炷香,如她所料,果真一个剑客又折返了,确定她没有出现过,才放心离开。
她隐藏在草丛间,心里渐渐凉下来。他不在了,没有带走图册,结果这图册落进了别人手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脑子里乱作一团。他为什么不带上她,不带上图册?他就这样回去了,然后呢?打算怎么向上交代?
她踉踉跄跄跑出林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那个卧在雪地里的究竟是谁?她害怕应证猜测,越接近时,反倒越不敢靠近。一点一点转过去,她的心都紧缩起来,浅灰的皮毛,耳廓一周是白色的……白耳朵口鼻里涌出的血,染红了身下的积雪。他仅剩微弱的一缕气息,听到脚步声,耳朵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手脚顿时发麻,崖儿她爬过去,把它的脑袋搂进怀里。它靠着她,琥珀色的眼睛涌出哀伤,愧疚地呜咽了声。她知道,它还在为没有替她看好图册,觉得对不起她。
“没关系,图丢了可以再找回来,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早晚要找他报仇的。”她一遍遍捋它的皮毛,低头紧贴它,“你怎么这么傻呢,打不过就跑,为什么要死战。”
她的眼泪滔滔落下来,这么多年了,所有的磨难堆积起来重重砸落,快要把她压垮了。先是爹娘,后是狼妈妈,接下来是祖父。在她泰然准备服罪时,她爱的人放弃追缉她,独自回去领罚了。现在呢,她的老友为了信守承诺弄成了这样,她已经不知道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前世是怎样的十恶不赦,才换来今世一次又一次的痛失所爱。
暮色渐起,她在昏沉的天光下悲鸣。狼群聚集在周围,静静看着。一头年轻的公狼上来嗅,拿鼻子顶了顶父亲,无法催促它起身,急得团团转。死亡的气息终于笼罩住狼群,它眼里涌出泪,然后蹲坐下来,对着升起的圆月发出凄厉的嚎叫。
整个雪域回荡起狼的夜哭,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无尽绵延。崖儿抱着白耳朵的尸体枯坐了很久,直到新的狼王过来舔舔她的手,她才抬起头来。
雪狼群是存在契约关系的,这样的示好,表示新的狼王会继承父亲的遗志统治狼群,同样也会传续父辈建立的友谊。
崖儿在新狼王的头顶抚了抚,它有一双海般深蓝的眼睛,身形还没有那么强壮,但已有其父的气势和威望。
狼群把白耳朵的尸体带到狼冢,这里有无数的坟茔,是狼群世世代代葬身的地方。新狼王亲自刨坑掩埋父亲,狼爪下的泥土混着积雪漫天扬起,它在混乱里无助地低吟,失怙的孩子实在可怜。
白耳朵下葬了,它到那个世界做王去了。崖儿站在它的坟前,握着拳道:“我会替你报仇的,绝不让你白白牺牲。”
雪域其实并不是只有一个出口,另一个远而且隐蔽,以前的几代狼王怕约束不了狼群,刻意把那里掩藏起来。现在她要用了,两界山外有伏守,不能冒这个险,只有从那里悄无声息地离开。新的狼王亲自把她送进那个洞窟,那是连通雪域和外界最直接的通道,不过不那么平顺,要点周折,但绝对安全。
洞窟很深,约摸有两三里光景,路上布满湿滑的青苔,必须扶着崖壁,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雪域的寒冷,在洞窟的前半截被放大了数倍,湿冷直往筋骨里钻,比手捧积雪凌厉得多。但到后半截时有所改善,再往前一程,逐渐听得见海浪拍击礁石的声响了,她垂首看了新狼王一眼,“小三,你回去吧,后面的路我自己走。”
是啊,接下来的路还是得由她一人走完,不单要报仇,要夺回图册,更要找回她的安澜。也许她的一生都要在这种颠踬和拷问里度过,但只要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她至死都不会放弃。
小三停下步子,仰头看她,眼神有些依依不舍。崖儿蹲下来,在它脖子上搂了一下,“我很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父亲不会死。”
它发出凄鸣,舔舔她的脸,悲而不怨。
崖儿挥手和它作别,一个人擎着火把向洞穴深处行进。涛声愈发激昂了,迎面的空气中夹带着咸湿的气息。她灭了火把,夜的微光从石缝里照进来,一掌击碎堵住洞口的巨石,只听碎石落下去,略隔一会儿才得到遥远的反馈。洞口狂风呼啸,她扶着崖壁迈前一步,无垠水域闯入眼帘。猩红的一轮月亮堪堪悬在水面上,底下是恣肆的汪洋,水波层层赶赴着,掀起惊涛骇浪。
这洞口镶嵌在临水的悬崖上,离水面约摸有二十来丈。往下看,壁面垂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腕上的跳脱至多悬挂到一半高度,再往下,就只能靠她见机行事了。
鹰爪稳稳勾住山崖,她顺着丝线慢慢往下。长风从鬓边呼啸而过,垂眼一顾,正下方有礁石也有海水,必须找准水域才能跳下去,否则连命都保不住。跳脱内部的线轴和外壳摩擦,发出咝咝的声响,她不敢造次,勉强找到潦以借力的凸起,一点点下到了能供她挂靠的最低高度。
月色下的海水折射出粼粼的波光,有水的地方便有反光。估量再三找准了跳落的位置,毅然回鹰爪。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才有活动的余地,才能找回图册,再上琅。
轰地坠入大海,还好她水性尚可,又是做好准备的,虽然呛了一口,但不至于让她陷入昏聩。隆隆的水流冲击耳膜,有恐怖的回响,她不知自己下坠到多深,等定住身形后奋力拍水,漫长的上浮,几乎耗光肺里的空气。终于一挣,挣出了水面,她没命地喘气。手脚已经绵软无力,便仰着头,随波飘荡,像具浮尸一样。
无泪可流,这冷透的人生,把她锻造成了一块生铁。每次给她希望,都是为了成全接踵而至的,更大的绝望。她漠然看着深蓝色的天空,等到力量逐渐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