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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动。我要防的是散出去的十六人,万一其中有一人变节,波月楼就会全军覆没,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胡不言鼓着腮帮子咋舌,“果然老板不好当啊,要操心这么多人的生死。将来有机会,还是找个地方隐居吧,要是没人作伴,我勉强可以舍命陪君子。”
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不屑,“用不着,我有人陪,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胡不言嘟囔着,跟她伏守在草丛里,刚要张口,草籽塞了他满嘴,他连呸好几声,喋喋不休抱怨着:“你看,跟你在荒郊野外喂蚊子有我的份,太平日子男耕女织就没我什么事了。”他两眼斗鸡着,发现面前的草丛里有一朵野生的小蓟,紫红色的绒球,看上去乖巧可爱。胡不言咧嘴一笑,“老板,我们这样算不算花前月下?”
崖儿没空搭理他,见夜色深处有一人一骑狂奔而来,仔细分辨,是魑魅。
☆、第64章
找不见同伴,他显然有些着急,圈着马缰前后左右观望,脸上神色慌张。
胡不言感慨:“你看魑魅,多像个走丢的孩子。他要不是和魍魉混到一起去了,我真想把他占为己有。”
这只狐狸的厚颜无耻已经到了一定境界,当初他进波月楼,头一晚就是扒的魑魅的窗户。谁知去得不凑巧,正赶上魍魉也在,被打出来了。现在脱险了,倒头头是道,一副成人之美的高姿态。要不是知道他那点老底,简直要被他的指鹿为马糊弄了。
崖儿嗤笑:“没成亲之前你还有机会,他现在一个人,你要不要去试试?”
胡不言有点动心,但细想想还是算了,“老板,我心有所属了,不能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魑魅虽然好,可惜不能生孩子,我还想让苏门主给我生一窝小狐狸呢。况且我家苏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是得知我三心二意,说不定会砍了我的第五条腿,那就不好了。”
崖儿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愈发嫌弃。
那厢的魑魅似乎带了些哭腔,喃喃自语着:“人呢……人在哪儿?”
这样紧要的关头被遗弃,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惶恐的不单是自己何去何从,还有对门众安危的惦念。崖儿冷眼旁观半晌,如果他有问题,跟随前来的人早就露面了,等不到现在。她向胡不言使了个眼色,胡不言会意,打算潜得远些再蹦出来和他打招呼。没想到这狐狸太笨,刚移动了一步,一把匕首迎面袭来,要不是楼主眼疾手快以剑击落,他的头盖骨应该已经离缝了。
“奶奶的!”秀气的魑魅骂起人来毫不做作,“藏头露尾装什么鳖孙,有种出来一战!”
崖儿尴尬地咳嗽了声,“是我。”
胡不言从半人高的茅草后站起来,气喘吁吁道:“花乔木,你这个反叛,你看准了老子在这里,想假装失手要了老子的命。”
魑魅理都没理他,从马上跃下来,快步到了崖儿面前,单膝行了一礼道:“禀楼主,属下已取梨花宫主首级,特向楼主复命。”说罢张开腰间皂纱袋,请楼主验看。
三更半夜的,又是荒野,又是血淋淋的脑袋,胡不言心惊肉跳捂住嘴,瞥了眼月色下血渍汪洋的人头,“你不会把鬼带回来吧?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有怨气,万一眼睛睁开了可怎么办?”
魑魅没好气道:“睁开了你不会戳瞎他?怎么死得不明不白,我想杀人,理由还不够充分?”
胡不言怨怼地剜了他一眼,贫嘴贱舌问:“鳖孙是啥?”见他要骂人,忙咦了声,“梨花宫的名字取得这么雅致,我还以为全是女人呢。没想到宫主居然是个男的,这小子艳福不浅……”忽然发现人头鬓边起了白发,惊叫不对,“老夫聊发少年狂,一树梨花压海棠?”
魑魅看怪物一样看他,崖儿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月色皎洁,照得满地银光,魑魅四下张望,“其他人呢?魍魉回来没有?”
崖儿道:“你是头一个。楼里人都跟随苏画转移到别处去了,你也去吧。”
魑魅却说不,“还是楼主去和他们汇合吧,这里有属下,我来伏守。”一面看月亮的位置,拧着眉嘀咕,“少游怎么还不回来……”
胡不言牙都酸倒了,“少游、少游……花乔木,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说完就往崖儿身后躲,冲着横眉怒目的魑魅吐了吐舌头。
魑魅气不过,自言自语着:“欠揍的骚狐狸!”就地一趴,伏进了草丛里。
他不肯走,崖儿也由他。三个人趴成一排,任那匹骐骥信马由缰,有活物在浅草长廊上游荡,更容易引蛇出洞。
四野又沉寂下来,只有虫袤高低错落的鸣叫,伴着疾风吹动劲草的,簌簌的声响。
啪地一声,胡不言往自己脖子上拍了一巴掌。就着月光看,掌心一滩血,血泊中卧着老大一只蚊子,他啧啧道:“这哪是蚊子,明明是蜻蜓啊!”看看旁边两人,他们气定神闲,仿佛不是身处旷野上。他感到纳罕,“为什么蚊子不咬你们?”
魑魅淡笑,“因为蚊子听血潮而动,我们沉得住气,不像你,心浮气躁,血走天灵。”
这是什么话?拐着弯说他浪吗?没想到杀手不单会杀人,还很有学问,说起挖苦人的话来也文绉绉的。
夜阑无事,没人回还,胡不言又对魑魅和魍魉的感情产生了好奇。他越过崖儿的脊背喂了一声,“花乔木,你和你那姘头,是怎么对上眼的?”
魑魅嘶地从牙缝中吸了口气,要不是碍于楼主在,他可能会剥了这金狐狸的皮。但说起他和魍魉,其实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至少目前还不是。
世间的苦难太多了,有些人的存在,是为了解救另一个人。
二十年前的无隐洲,被北歧国的铁蹄踏碎,连海边的小村庄都没能幸于难。他就出生在那里,战火来时他才七岁,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某天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柜中,推门出去,像从一个幻境,一脚踏入了乱世。眼前的景象把他惊呆了,父母不知所踪,窗外充斥着凄厉的绝叫。他呆呆走出门,熟悉的渔村早已不再熟悉,远处海浪依旧拍打堤岸,近处房屋焚烧,发出哔啵的声响。他怔忡站在门前,火辣辣的热量几乎燎伤他的面皮。他看见院子里父母倒地的尸体,走过去,走到他们中间,竟然吓得哭都哭不出来。
渔村烧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无数像他一样的孩子站在断壁残垣中,重建不了家园,也埋葬不了爹娘。他看着之前尽气力才翻转过来的两具尸体,他们并排躺着,面孔变得有点陌生,他甚至不确定他们究竟是不是他的爹娘。这时有个少年走到他面前,一身细的黑甲,在太阳下泛出鳞光。他的眉眼间还残存着一团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