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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塞入外衣,目光定定地望去。
姜武靠回冰冷的墙壁,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不眠夜。
官兵突然包围了王府,王府百来口人,一夕被扣押。当时,他悄悄遁出,准备通知王,却无意间撞见殿下与紫兰的争吵。原来,紫兰竟是敌国的奸细。然而,更令他震惊的在后头。
英雄难过美人关。殿下一生忠君报国,临到头,终究来了死劫。殿下逼他立下誓言,保护紫兰和孩子。当时他含泪答应,殿下抓住最后的一丝生机,拼死将他和紫兰平安送出王府。
之后,在王府搜出了通敌信笺。王府一脉树倒猢狲散,不复辉煌。
他本欲兑现诺言,送走紫兰与年轻十岁的幼儿。谁知当口,黑龙会找上门来。拿他十岁的孩子的性命相要挟,供出紫兰和孩子的下落,那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得不服软。幸的是,听说孩子逃走了。
自那之日起,他被迫上了贼船。午夜梦回,夜夜听见的都是低沉的呜咽和控诉,穿透时空,折磨着他。
他信他的话,但毫不可怜他。
李断侧身,不去看这个已然有几分疯魇的人。良久的沉默后,开口。
“既然紫兰与黑龙会目的一致,为何要她死?”
姜武轻蔑一笑,没有开口,仿佛方才的话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一个爱惨了自己的夫君却又不得不亲自替他铺了黄泉路的女子,又有几个愿意活。
李断奇怪地望着姜武。他正放松了全身力气靠墙,闭了眼,嘴角轻轻地勾着笑容,安详地似乎看不到周遭的一切。又似乎看见了什么,似乎在等待什么,嘴角噙着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突然的脚步声,拉回了李断的神智。
侧目,只见到一名狱卒快步而过。但眨眼,他却见姜武唇色发黑,笑容定格在诡异的刹那。立刻破门而入,去探查姜武的伤势,可姜武已然气绝。扒在胸口的衣物,竟插着三根银针。
银针上啐了剧毒,瞬间便要了姜武的命。
姜嫣担忧而来,见到的便是姜武的尸体。心神惧损,拉住李断求他救救她的父亲。李断被牵绊住,无暇去追凶。更惊的是,附近竟传来一声惊叫。那声音他熟悉无比,是向暖,不会错。
担忧之下,李断挣开姜嫣的手,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跃去。
在另一侧的死角,向暖正蹲在地上,焦急地拍着厉倾寒的脸,地上的尘土沾满了月牙白的服饰,但她浑然不觉。厉倾寒坐在轮椅上,已然昏厥。脸色惨白,瘦骨嶙峋的模样,令人心惊。
该死的,为什么当初要做请匠人坐这一件物什。
李断狠狠掐了掐人的人中,好一会,人中早已泛红,人才悠悠转醒,许是被疼醒的。来不及问厉倾寒听到多少,李断连忙将人带到姜武的牢房,倒不知这姜武是否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向暖将姜武的手抬至厉倾寒跟前,厉倾寒伸手,摇头。姜嫣原本心生希冀,此时重重落下,只若被高高抬起的大石迎头砸中,晕了过去。而李断,径直望着厉倾寒指甲里残留的木屑出神。
李断这才念及被遗忘的陈瑾生。
但不过片刻,陈瑾生带人鱼贯而入。见此情景,心头前所未有的沉重。不为其他,为不能惩恶。
杀手找到了,竟是吏部侍郎邹韵。可他们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穿着一身狱卒的外袍,陈尸在最繁华的街道,引了成群百姓注目。死因为中毒,所中之毒还与他身上藏的毒如出一辙。
这群人十分难对付。首先,有人弄出动静,吸引狱卒的注意,引开狱卒。而后再派人假扮狱卒潜入牢房作案。
现下,这条线全断了,唯一的希望便是邹韵的府中能查出蛛丝马迹。其他要勉强能够上线索的,只有姜家奇怪的管家管言。管言现在还被绑在陈府,也不知如何。一时间竟觉走投无路。
“厉倾寒,你没事吧?”
李断试探着问。他不确定厉倾寒听到了多少。
厉倾寒摇摇头,闭上了眼,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李断和向暖面面相觑,只好带厉倾寒回了凤凰楼。回楼后,小九正急急寻人。推人回来后,李断被自家娘亲当头一拳打的猝不及防。
“他现在身体这么虚,你还带人出去,脑子是白长的么……”
狠狠地瞪了一眼向暖,向暖却自己低了头,那一拳,那碎碎念,一句句都划在她的心上。李断狠狠扣了扣向暖的头,将厉倾寒安置好。再出门时,向暖不知被小九和自家娘亲拉去哪儿了。
从始至终,厉倾寒没有睁眼,没有开口。
他所追逐的一切,都是个笑话,是他放不下的笃定与骄傲。可真相似一把烈火,把那仅剩的半根傲骨燃作了灰烬。他这才忆起十年前,娘亲抱着他,哭了一整夜。一切的缘由,都是他。
她说,为了我的孩子,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他忆起一个人。
十年前,一身银袍,手执折扇,模糊但浅笑安然的面容。九岁到十岁,他偷偷从这人身上学了四书五经,也学了棋艺。不知姓,不知名,曾和他的娘亲站在一起的,他引以为尊师的人。
究其根本,谁都不过是棋子。他,他娘亲,姜武,黑龙会,甚至皇帝,百姓,一个个,都不过棋子,目的,便是至他爹于死地。他爹挡了某些人的路,他们便把路换作了一条黄泉路。
棋子苟活,下棋的人才执掌生死。从前他身在迷局,当局者迷。但闭上眼,细数,轻易便能瞧见有一双手,在推他前行。他不清楚这双手是谁,但确定它身在朝堂。
现下棋子已寥寥无几,可依旧未见执子之人。
他会找到他们。
“饿。”
睁开眼,他的声音因虚弱而轻的出奇。
李断惊起,见大半夜过去,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厉倾寒在说什么。直到厉倾寒重复了一遍,才恍然,忙去厨房。深夜,轻快的脚步踩着木板吱呀作响,清晰无比。
又是粥,熬的浓稠。一碗浓粥,半碗都是补料。
厉倾寒艰难地吃着。李断此刻无暇个顾其他,只想着厉倾寒是不是吃错了药,或者是换了个人。真相连他都如遭雷击,难以反应,厉倾寒该是下午那副生不生,死不死的颓然沉默才是。
侧目,不去看李断的碎碎念,厉倾寒默默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