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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存在,也不能暴露昭明。”
萧昊点头应道:“我会帮你藏好他。”
谢衣又接着道:“余毕生所求,不过想让族人不再受病痛苦恼,师尊不必背负着无可奈何的苦衷和代价与天相斗,只是人生有涯,这十数年人世嬉游,实在太短……恳请昭明,救烈山部于水火,除掉心魔,如有可能……”他没有说下去,也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萧昊隐约能明白他的想法,叹息道:“……好,我会努力再试一次。”
想要没有任何牺牲,确实太难、太难了。
但既然做出了承诺,便是竭尽所能,也要一试。
他看着谢衣逐渐衰弱下去的身体,问道:“‘道’……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谢衣顿了顿,回道:“此心可鉴,永不回头,永不后悔。”
*
谢衣死了。
萧昊觉得他很天真,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依然不曾放弃希望,即便因为一次次的尝试失败,已经对阻止沈夜之事开始犹豫,也依然坚定地走在他所认定的那条路上,甚至不惜以死来捍卫自己的道。
中天无情月,平生不悔心。谢衣这个人……
人在年轻的时候,少年鼻息冲云汉,唾手便思拾青紫,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并不是一件坏事。
可惜就连萧昊自己,也早不再是当年藏剑时孤胆英雄的模样了。
向天道挑战,总归也不是第一次干了,长琴不在这个时间点,唯有徐徐图之。
萧昊和谢衣不同,在没有确保“获得完整的昭明之力”和“解决流月城人染病问题”这两件事同时做到之前,他不会阻止沈夜的行为。
纵然无法原谅将下界无辜百姓变成怪物供心魔砺罂吞噬七情、修炼魔力,但默许沈夜的做法、放任这件事发生的他,又何尝不是有罪的。
神血之力即将耗尽,矩木行将枯萎,流月城崩塌在即,五色石也快要燃尽,流月城人早已习惯了不饮不食而活,没有矩木的力量,他们就连吃喝饮食都成问题,更不要说还要抵御浊气感染带来的病痛。
这些人等不起了。
在这一点上,沈夜是对的。
瞳毁去了谢衣的记忆,将他损坏的身体用偃甲填充,又以蛊虫重新赋予生命力,终于使他能如常人一般行动。他先前也做过不少类似的实验品,谢衣是第七个,故赐名为“初七”。
流月城中之人都以为谢衣已死,除了沈夜、瞳和神行偷偷潜回城中的萧昊,并没有人知道初七的存在。
但初七没有任何记忆,行为和思维也如木偶傀儡一般,需要长久的调试。
沈夜每晚都会来瞳这里,把初七带回去仔细调.教,然后第二日一早,再把被他玩儿坏的初七送回来。
萧昊不知道沈夜到底都在教初七些什么,但看每天送回来的初七,多半是这还未成形的木偶,不能令那个人满意吧。
这副身体下的心脏已经不会跳动,活着的也不再是谢衣,谢衣已经永远死在了被毁去记忆前的那一刻,从此他的生命中只会有一个人,只为一个人而活,只听从一个人的声音,并且将那个人当成生命的支柱,那个人的喜怒和愿望,就是他全部的喜怒和愿望。
他是初七了。
初七不是谢衣,他是谢衣的一种可能。
瞳并不研偃术,蛊虫虽能维持初七如活人无二,并且保住他大部分还没被毁掉的器官,但其余的损伤,到底还是要用偃甲来填补。正好萧昊就藏在他这里,便在每日瞳去给石之轩治疗经脉的时候,帮初七做做维修工作。
想要违反天道生灭,强行留住一个人的生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密的偃甲,也需要动力供应,可这世上并没有永世不竭的动力,能量对外做功,势必不断消耗直至消亡。
初七是个会思考、会学习的人,他的思维和情感越复杂,所需要提供的灵力就越多。蛊虫能够保证他的活动,却保证不了能源。
更何况,初七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比起那些其他器官损坏、但心脏却完好的瞳的实验品,初七的情况麻烦得多。
沈夜日复一日的调.教,但初七的“电池”总是维持不了很久,萧昊为此很是头疼。
他至多只能将初七的偃甲动能供应持续三日左右,可沈夜从不顾忌能耗,庞杂繁复的信息和指令灌输,使得初七每次被送回来,都是一副被掏空失神的沉寂模样。
萧昊陷入了犹豫,他手中有醉月玄晶,但……若要动用玄晶,萧昊如今必须慎重考虑。
这犹豫的时间,就又是消耗不少新的灵力以供初七正常行动。
每一天,这个曾经和沈夜针锋相对乃至兵戎相见的男人,都在一点一点变得听话、顺从,而萧昊能够从他眼中读到逐渐被认同和理解所替代的情绪,然后它们杂糅在一起,变成对沈夜全身全心的敬爱。
没有什么不会被时间改变。
初七的记忆和思想越来越多,维持他行动的灵力也日渐增长,沈夜很少再送他回来,萧昊知道沈夜多半是已开始以自身灵力操控这具不完善的身体了。
他不能让沈夜得知昭明之事,所以一直尽可能避和沈夜见面,但眼下流月城存亡迫在眉睫,沈夜若因灵力损耗出了什么闪失,萧昊便有负谢衣临终之托。
而正好唐师的药在城中试行,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萧昊有方子在手,但七夜一盏灯数量不足,城中能做出这药的又只有瞳,没法大批量生产。
萧昊于是借口下界寻找能够大量种植七夜一盏灯的地方,并试图造出能够自己制备药品的偃甲,开始频繁在下界和流月城之间往来。
巫山附近的静水湖是谢衣在下界的旧居,谢衣在偃术一途登峰造极,萧昊想要从他这里找到解决初七身体问题的法子。
而且谢衣最后也曾交代他,让他帮忙带一件偃甲回流月城,那件偃甲叫做“苍穹之冕”,代表着一个许诺,和一个答案。
那是在人界独自行走时候的谢衣无数次深夜仰望天空,看着那遥不可及的高天孤月给出的决心:
长相思,不相见。
萧昊本不欲打扰居住在此地的偃甲谢衣的生活,所以是挑偃谢出门在外的时候才来的。他不知谢衣给偃谢留下了多少记忆,又对自己是昭明剑灵的事知道多少,未偃谢生出寻找昭明的念头,还是尽量不要在他面前露面。
唐门潜行功夫一流,但用来行这偷盗之事,到底有些不光。他悄然把苍穹之冕进背包,又翻到了谢衣关于偃甲动能研究的手扎,一时沉迷其中,未曾察觉到身后机关触动。
齿轮咬合的声音接连响起,萧昊方才从手札中回神,匆忙想要隐身躲起来,双脚却被冒出的机关铁环扣在了地上,一个防贼的偃甲笼当头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