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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说什么呢,明明是你有事啊!”
谨抬头,不是别人,正是灯泡。
“还好陛下今天没怎么管你的事,否则你早就被抓回去打一顿了!二殿下偷偷派了一支小队到城里找你,我才知道你在集市的。”灯泡把谨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
“……杰森,杰森回来了吗?”谨问道。
“他……?”灯泡冷漠地回答道,“我刚刚经过他的宅子,他在里头接待他的几个朋友呢。他每天早上都和他们混,殿下也真是的,等个几十分钟他不回来就该走啊!”
“我……都好,他没事就行。”谨依旧挂着那一副温柔得如同紫荆花一般的浅笑,可是灯泡看见他的眼神里有着很难藏住的失魂落魄。
那晚月光干净得如同剔透的清泉,房间里没亮灯,谨披着卡其色的长睡袍,坐在铺满赤色蔷薇花瓣的芳香柔软的床上,抱着被子远远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
谨的眼泪一点点地掉在被子上,他无力的手几乎难以捂住自己发出哭声的唇,可是他做到了,他捏着自己的鼻子,阻断呼吸来避自己抽噎。
灯泡就在门口看着,他好几次想推开门去安慰,却不知怎的住了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该是学会坚强的时候了,可是谨却从来没有一点成熟的样子,他害怕这么下去谨会做出什么傻事。
次日谨还是一样地起床,穿衣,和之前毫无区别,他让灯泡比往常早两个小时把自己送出宫去,却没有约杰森出门。
灯泡不知道谨想出去做什么,于是他偷偷跟在主人身后。
谨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到了巴尼亚宅邸,却不肯进去,躲在门边,仔仔细细地听着。
“杰森,你会娶我吗?”一道清亮的男声传来。
“当然,婚期就定在下个月!”是杰森的声音。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大家?”
“今天下午就发通告,我要让全城知道,我杰森巴尼亚要娶世上最美丽的人,请他们一月后来这里开宴会!”
灯泡看见谨在颤抖,而且愈发剧烈。灯泡明白了,谨想知道杰森每天到底为了谁而迟到,又为了谁而宴请宾客,一向脆弱敏感的谨心里的不安每天都在扩大,而今天他是来打碎自己的幻想的!
见宅邸的门打开,里头传出一阵接吻的声音,谨连忙躲在拐角处,见一位头发柔软,皮肤白皙紧致的高挑美少年从门里出来,淡淡的笑容如同百花齐放,初春暖阳。
这时谨听见门内的管家问杰森道:“老爷,另外一个少年怎么办?”
“啊,谨吗?不用管他,他自己说他是官家出身,我只是看中他的钱罢了,瞧他那张脸,谁会动真情呢!”杰森答道。
谨不停地掐着自己的手背,咬着牙不停地深呼吸,又默念了三十秒,才上前敲了敲巴尼亚宅邸的门。
杰森开了门,见是谨,露出了惊讶的笑容,谨不知怎的却觉得他的笑当中充满了尴尬。
“哟,我来啦!惊喜!”谨依旧是那样向他问好。
“啊……谨,好早啊!”
“我想见你啊!”谨笑道,“你不是说喜欢我嘛!”
杰森顿了顿:“对呀!”
“哎,我嫁给你好不好?”谨忽然低下头问。
“嗯?……”杰森有些手足无措,慢慢地说,“啊,关于这件事,我……我们了解得还不够吧……”
“骗你的!”谨十分失落,却大方地拍了拍杰森的肩,“我怎么可能当真啦。”
杰森也笑了,似乎松了口气,于是那天谨在巴尼亚府邸玩了一整个上午,如同平常一样笑,一样吃喝,到了中午该回去时,谨迈出大门,回头对杰森微笑着说:“我从现在开始要按照父亲的命令在家里闭关,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来找你了。”
“啊……是嘛!”杰森看起来就像尽量装出可惜的样子,“我隔个三五天给你写信好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说出实情么?谨心里苦笑了一番,转头时表情已是冷若冰霜,他转头看着兔子藏身的那棵树,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冷静:“灯泡,别躲了,送我回去。”
银色头发的青年叹口气,点点头,抱起谨跳进通道。
那就是一切的结末与另一切的开始。
次日,也许是机缘巧合,北国国王猝死,谨的和亲计划就此冻结。
就在谨决定不再见杰森的第三天,二王子与谨一同在花园的凉亭内饮茶。忽然,二王子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从他颤抖的手中脱落的茶杯里沾上了淡淡的血痕。
二王子就这么倒在了谨的眼前,御医忙成一团,终日不息。
谨担负起了所有侍女宫人的责任,亲自为话都很难对他说的二王子倒水、换毛巾、梳头、点安神香,一天最多睡上三四小时,黑眼圈一层层地爬上谨的眼眶,血丝渐渐从他的眼中浮现,成日被汗水浸湿的衣物几乎是才换过就又一次湿透。
谨只要从小照顾自己,为自己做过这么多的二哥没事就好。
到了第四天夜里,二王子终于能够坐起身来了,谨欣喜若狂,趴在二王子身上和他细细碎碎地聊着天。
“二哥,你为什么不想当王呢?”
“那你又是为什么不想当王呢?”二王子反问道。
“我呀……那些国家大事,轮不到我来做,我只要好好活,像个普通人一样就够了,大概是这样的吧?”谨看着跳动的烛火出神。
“我呢,也不想处理这些事情,”二王子的笑永远都是这般的暖,“我只想看着你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活。”
看见谨终于笑了,二王子侧身将他揽进怀里:“你对我来说,比全世界都重要。”
“我知道。”谨在二王子熟悉的温度与气味中满足地松了口气。
谨见二王子好多了,便终于决定回房去好好睡一觉,他打着哈欠向二王子挥手道晚安。
那就是最后一次的晚安。
当夜,谨再一次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城堡的丧钟响得刺耳无比,灯泡告诉他,二王子半夜忽然发病,吐血身亡。
谨一直感觉,有什么东西将他心里的高塔一层一层地拆去,而刚才,高塔轰然倒塌,留他一个人在断壁残垣旁狂怒地哭泣。
而他从葬礼回来时碰巧在门外听见大哥叫人把□□处理掉。
谨在镜子前痴痴地坐了一晚上,房间里灯火通明,外面却雷雨阵阵,夜空漆黑得如同千尺潭水中一染墨色,雨点鞭打窗户的响声就像他幼时拿到奖的掌声一般,在此时此刻充满了无情的讽刺。
他木然地扒了扒自己那副越看越丑的面容,低头伏在梳妆台上长长地叹气,随即冷漠地抬起眼。
“灯泡,你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三天之内,谁也不准进来,送饭送水的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