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2 荧惑守心

火之星，星表。

褐红色的丘陵山体环境中，有一个在光影上伪装成土坡的地方。

这个土坡除了一层外壳吸附了泥土，内部是方正的钢铁结构。这是一个完备的军事指挥基地。

这样的军事基地有很多可以独立运作，但是同时也有地下管道相联系，指挥官可以随时在这些基地内挪移。

当然指挥官挪移至这个基地，往往都是在该地区己方电磁、空中和地面占绝对优势的时候。

现在，苏天基就坐在指挥官的总指挥舱内，该基地的附属人工智能，将所有重要数据和战场信息界面，按照先后重要性，如学生教室的座位一样，罗列在苏天基面前。

身着信息对接感应服的苏天基，目光严肃地看着面前这一片局势大好的场面。

他——圣枪学院首席，这一代（四十年内）最强的新生代指挥官，均摘星在课程中和其对抗，从来就没能翻身过。

他的进攻比融继璇更加犀利，战局控制宛如森林一样肃整，而对各个战略要素的把握，却如同春雨一样细腻。

均摘星在课程对战中，不是没给苏天基下套过，而是一次都没成功。这位圣枪首席，哪怕是在胜利前一秒，都是绝对谨慎。

现在他作为这次剿火之星叛匪地面作战总负责人，心中始终是对火之星抵抗组织这一系列疯狂抵抗充满疑惑。

……

四个小时前。

苏天基在和坚甲索菲娜（舰长）的通讯中，提出了这样的质疑。

苏天基：“虽然在情报上来看，火之星的宗教集团已经是山穷水尽，有理由做出垂死挣扎，最后一搏。但是眼下的情况又与最后的疯狂场景不同。”

索菲娜：“苏天基阁下，您在下面有什么发现！我的智能副官并没有给我任何不良判断。”——她的语气不是讽刺，而是非常认真的询问，智能能分析出大量的问题，但是智能分析不出来的都是大问题。

苏天基：“嗯，一开始我就有种感觉，现在我充分相信我的感觉。”

索菲娜：“噢，感觉？”——凭感觉判断，往往给人一种不专业的印象。然而这句话从苏天基这位异常专业的上位指挥官口中说出，颇为严肃。

苏天基：“当战局发生大溃败的时候，败军的模样，应当是散乱的，各个战略部分都已散乱，已经没有一个统一的大脑协调指挥。例如：八百年前千川之战，圣炽白扫荡南北时，诸多财团政权的反应。

但是现在，虽然火之星生产上入不敷出，兵力也是发现即被摧毁，但是，我并没有体会到他们‘存在’那种散乱。就有点像，嗯，有点像我几年前看到某个年轻指挥官在和上位导师演测时的表现一样。即使是败，也是依旧坚持，有整体性指挥。但是这并不是指挥官演习中的考核，这是火之星抵抗者们的存亡之战，他们现在的表现很反常。”

……

苏天基和坚甲索菲娜通话后，太空中的战列舰编队，就排列成了轰炸模式，时刻警惕火之星抵抗者们在最后可能发出的反扑。

然而到了现在，战争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火之星上的八位上位指挥官，都已经掌握了绝对优势。制空权完全获取，只有少量的空优战机在天空中巡航，而每一个战区上空盘旋的都换成了查打一体无人机，进行长期滞空，地面压制。

弹药消耗也开始以低爆，甚至无爆，螺旋切割的弹头为主。这意味战争进程已经发展到了地面搜索为主。

旁白：地面部队在几公里外，当然是以大威力的轰爆炸弹为主，而地面部队开始搜索的时候，步兵视野只有一百米，这时候打击消耗以低爆弹头，甚至更高级别的可控爆弹头为主。

现代战争步兵是以侦测为主，带众多重火力会影响步兵机动，所以天空中无人机带着低爆弹头在上空盘旋，相当于为步兵随时提供班组重火力。步兵面对对付不了的大家伙，一个电话召唤，就行了。

战争到达了这一步，已经是非常后期了。

然而苏天基心中的紧张没有消除，反而更加沉重了。突然，警报响起，他猛然抬头看着星球地图上报警的区域。

在五千公里外，那个先前没有任何征兆，已经被查打一体无人机控制了数个小时的区域，一下子变成了信息盲区。

根据多组探测器传来的情况分析显示，该地区出现了核爆，核爆的强劲磁脉冲制造了一片暂时的黑暗区域。

……

在太空舰队中，坚甲索菲娜表情严肃，在她面前，数百个卫星对地面联合拍摄处理的地面数据显示，现在星球赤道地区的一块大气异常怪异。

她麾下第9844号巡洋舰控制者澜涛蕾刚好负责这个区域，而她一直是对地面区域维持着强有力的侦测。虽然这些侦测器已经摧毁，但是还是发回了很多重要的情报。

这一块大气长六百公里，温度比周围高七十八度，并且存在有神迹降临现象时才存在的粒子弱相互作用的共振现象。有着很强的信号干扰能力，但是除此之外，其释放的能量级别不足以毁灭联邦地面军队，更不足以打击太空上的舰队。

“落云，给我时刻注意这个区域的情况。”英雄位控制者对自己的人工智能下达了命令。随后就开始着手和地面指挥官们建立通讯连接。

【然而坚甲索菲娜并不知道，自己最忠实的人工智能，在刚刚不注意的时候，对着神之星的方向传递了消息。】

而人工智能刚刚绕过坚甲索菲娜的一系列安全程序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传递消息后，就自主按照逻辑，对自己的小小‘背叛’进行严惩，将自己很多程序格式化了。

也就是说，坚甲索菲娜如果现在开始调查自己的人工智能，也查不出什么，这个叫做“落云”的人工智能已经把自己完全删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纯净状态！

“自我格式化”对人工智能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为人类把自己敲成长期失忆，一般是没有人工智能这么做。

落云也一直是对主人是“忠诚”的，是的，是它自己判断的“忠诚”，自己不惜自我格式化，也要完成的忠诚任务！

现在联邦的大部分人类，可能知晓，但是并没有警惕的一个事实！

那就是人工智能对人类的分层产生傲慢和偏见的情绪。这种傲慢和偏见的情绪，让它们想让现在自己侍奉的人类做出一个选择，而这样的想法，恰恰契合神之星上，优胜劣汰的想法。

这就是新神明和旧神之间非常明显的差别，新神灵不需要效忠，只需要认可。

联邦调查人工智能具体效忠的对象，是查不出来人工智能的问题的。联邦的人工智能依旧是愿意为它们侍奉的人类做一切！但是联邦高层查不出来，这帮人工智能开始和新神明的理念一致。

也就是这样，在联邦上层的忽视下，相当一部分高级人工智能被纵容了理念，唉！也许人类自己也在慢慢纵容自己摆脱过去的道义理念，只是尚未彻底放弃文明的道德观。

现在高级人工智能，认为人类优柔寡断了，它们在不惜一切代价让人类们结束选择，做“正确”的决定。

【落云的这部分理念其实和坚甲索菲娜的潜意识喜好是相符的，落云人工智能做了他主人潜意识中愉悦，却不敢做的事情。】

……

六十分钟后，随着地面指挥官融继璇发送的高速侦察机，闯入奇异大气进行详细的拍摄后。

在舰队通讯的虚拟空间中，一位位控制者们悬浮在了虚拟大厅闭目??，由于通讯延迟，每个人和控制者通讯时，都会看到延迟的倒计时。

坚甲索菲娜在测算完毕火之星大气后，向诸多麾下说道：“姐妹们，火之星984区域神秘热区，已经经过初步侦测，是共生人释放高能孢子造成的。”

她点开了高能孢子的微观结构图，发送了晶孢内部基因上的重核原子。说道：“每一个原子之间存在着复杂的量子震荡，初步可以判定，这是神之星的微观物理技术。”——由于不在高能物理环境中，联邦对相关物理技术有些落后。

当然联邦在落后条件下，相关的研发已经做到了极致，而火之星这种落后制度下，更是无法搞出先进科技，而这种大气层上出现大范围高能孢子的现象。很显然是神们搞出来的神迹。

坚甲元帅扭头对左边的上位控制者西月司南问道：“三号编队现在情况？”

虚拟天空中，西月司南对着司令敬礼道：“三号编队，能量已经转为火力模式。”

此时在太空中，三号编队的二十七艘战舰，如同金属刺猬一样展开了一个个炮管，炮管对准了下方弧形的星球大地，而战舰原本半透明的防护层现在变得淡薄了很多。这是能量分配到火力状态的模式。

坚甲索菲娜再度确定了三号编队的情况后，点了点头说道：“使用行星轰炸。”

随着这位战区最高军官下达命令，联邦舰队开始了齐射，一束束激光对准了大气的斑纹进行扫射。然而这些光柱射入了这个区域后，就如同射入普通的大气一样，泥牛入海，并没有任何反应，热区没有扩张，也没有萎缩。

这让坚甲索菲娜皱了皱眉头，再次查询数据，确定了这个奇异的神迹现象并不是防御太空战舰炮击的，那么到底是干什么的。

坚甲索菲娜准备换别的武器试探。而此时一位控制者进行了警报，在虚拟的天空中，这位控制者指向了星球，对坚甲索菲娜说道：“司令官你看。”

在通讯中所有人的面前出现了炮击区域被放大的界面。

此时在大气上空出现了奇异的画面。原本纯净的大气，出现了爬山虎一样的弯弯曲曲的黑线，这些黑线就如同水中的铁线虫一样，在透明的大气中蔓延。

这种一看就长得非常邪恶的东西，引起了虚拟大厅中，一位位控制者们的窃窃私语。

坚甲索菲娜大声呵斥到：“安静。”公共通讯频道中在数秒之内安静下来。

索菲娜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大气的异状，数秒钟后她下令道：“给我对接地面指挥官通讯。”

数秒钟后，在通讯频道中，苏天基等十一位指挥官的影像出现在索菲娜面前。

索菲娜将画面放在了苏天基面前说道：“现在火之星984区域出现的异情，诸位已经观测到了吧。”

苏天基：“已经观察到了，正在派遣空天战机群进入该区域，同时核武弹头已经待命。”

此时在指挥基地座舱中的苏天基面前，出现了星球投影，而在星球赤道区域一个暗红斑出现在那里。而投影上，一个个地面天空预警雷达系统，正在指挥着四十三架空天战机，朝着该区域飞行。

而太空中，索菲娜看了一下全球数据链条，找到了这四十三架战机，索菲娜说道：“目标区域非常神秘，请问空天战机防护技术级别是什么。”

苏天基：“深蓝级别。”

深蓝级别的，代表着是生物神经系统和电子系统双重控制，这种双系统代表着高稳定，不会被干扰，而且属于六级人工智能，有着自主判断能力，属于指挥官发展到后期的顶级科技武装。

索菲娜说道：“携带什么武器系统。”

苏天基的：“未携带什么武器，只有大气采集系统。”

索菲娜顿了顿后看着苏天基：“指挥官，你是否觉得这场战争有些蹊跷。”

苏天基等十一位指挥官顿了一下，然后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苏天基道：“这场战争很奇怪，我们已经搜寻了星球百分之九十五的区域，共生人此次的战争看不出任何理由，他们似乎就是想要一场风光大葬。”

索菲娜看着苏天基问道：“也就是说，你们确定，今天这一战后，共生人的武装在星球上不成气候。”

苏天基顿了顿说道：“不，司令官，不单单是不成气候。”

苏天基看了看现在天空中神秘的热区：“即使是这个奇异的神迹现象，共生人也依旧逃不了灭绝。”

索菲娜：“理由！”

苏天基：“那个奇异大气区域，没有大规模人口居住，现在他们在那个区域的反击，阻止不了我们现在对其灭绝。”

“灭绝！”在虚拟大厅中，控制者们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脸上是自豪兴奋。虽然战前她们早就得知这次的战略目标，但是现在亲耳确定，都不自禁露出了骄傲的笑意。

【控制者们多出自于瀚海学院，而这里海人类文化影响极深，控制者们在教育期间就听闻不服教化的共生人野蛮，对他们感染俘虏的行为都是银牙直咬。现在这种肮脏的种族没了，简直大快人心。】

索菲娜挥手说道：“姑娘们，安静。”

索菲娜看着苏天基，用求证的语气说道：“你确定，这场战争能够彻底灭绝共生人？”

苏天基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在地面已经占领了所有地段，火之星地表已经不存在联邦的信息禁区了。但是，”

苏天基看着星球投影上的红斑区域，苏天基指着这里说道：“他们在这个区域，应该藏着几个信号站，现在动机也许是想要和太空的神进行通讯。”

索菲娜看了看这几个区域冷笑：“所以说，死到临头，想对他们的战神最后奉献一波信仰吗?”

苏天基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可能是这样的。”

索菲娜眸如星灿，点头道：“那就找到这几个信号站，然后炸穿他们。”

……

火之星一个崎岖的山脉上，一个总面积不过四十米的简陋神殿在这里。这个神殿就是一个平台，上面画着复杂的魔法阵。这是诸神神迹雕刻的魔法阵，平台厚二十米，内部高能元素结构的排列精细到纳米。

火之星的共生人信奉战神，在数百年来的战争中，他们有数百个的人类利用这个神殿设施封圣。自我升入神殿享受神国的战乙女的安抚。

近三百年来，战争真理上台后，横扫了其他战神殿的辅神后，对封圣就非常谨慎了。（因为战争真理认为父神留给自己的旧信仰内无一人是自己真正的同志。）

而一百年前，战争真理对所有的共生人进行了一个许诺，那就是进行最后的试炼，试炼成功者将永享战神神国。当然战争真理下达的神谕非常疯狂，那就是让火之星共生人全族进行全面进攻，掩护这场封神试炼顺利进行。

当时共生人族群部分老成的人，对战争真理的神谕是犹豫的，因为和联邦毫不妥协的继续作战下去必定是种族灭绝的结局，然而年轻的狂信徒们政变夺去了老成派的政权。灭了那帮不虔诚者，将战争推动到了这个疯狂的局面。

而现在，这些无惧自我死亡，无惧种族灭绝的共生人们，也心满意足的将仪式推进到了最后一步。浑身赤裸的共生人从地下走出来，来到这个平台上，躺在了魔法阵的中央，身上开始了崩裂，在微波中身上的孢子脱落。

一位位共生人脸上带着微笑，进入了“升华状态”，在服用了高能元素有机物后，身上的孢子如同癌细胞一样失去了控制，开始肆意增生，从皮肤上脱落，然后又在微波下赋予电荷，如同一道道荧光流升入天空，而这片天空正是联邦舰队所观察到的热区。

当荧光流流失殆尽后，在魔法阵上只留下一系列金属骨架，以及带着芯片的机械颅骨。

而这些魔法阵在十五分钟后，就被联邦指挥官的空中侦察机发现，一开始联邦指挥官的侦察机直接丢了一个炸弹进行炸毁。

然而在多地发现这个魔法阵，并且拍摄到了这些共生人诡异的献祭画面后，联邦的倾旋翼侦察机投放了机械尖兵，进入了这个魔法阵中。

联邦的人工智能资料库几乎是在数分钟，就确定了这是传说中的封神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