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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滚烫的豆浆熏热了傅云书的脸,他的耳垂也不由自主地红起来,捧着杯子扭头看向一旁,看见寇落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豆浆,还夹了块糖糕吃,便闷闷地道:“你不是都吃过了么?”
寇落道:“你不是想陪我么?”
傅云书垂下头,眼睛盯着杯中氤氲的水汽,“……你若不愿,其实不必这样勉强自己。”
“我若厚着脸皮再去饭厅吃一次,只怕李婶要举着鸡毛掸子来打我。”寇落啃着糖糕道:“其实我挺愿意再吃一次。”
两人一时默然无言,傅云书默默地喝着豆浆,寇落吃完手里的糖糕,又给傅云书夹去一块。看着小县令斯斯文文,一口一口咬着糖糕,他忽然道:“傅兄。”
“嗯?”傅云书捏着糖糕扭头看他。
寇落静静地望着他,道:“你昨晚当真梦见我了?”
“……”傅云书别扭地挠了挠通红的脸,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这就麻烦了。”寇落道。
手里温热的豆浆都似乎在瞬间冷却,冻得傅云书一僵,握着豆浆杯子的手指颤了颤,半晌才道:“……为什么?”
“这事儿若是想要礼尚往来可麻烦,”寇落的脸忽然在傅云书眼前放大,是他凑上前来,紧紧地盯着他,一本正经地道:“我也得梦一回傅兄才行。”
傅云书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杯子,连指骨都隐隐发白,他噎了许久才道:“这哪里是想梦就能梦到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寇落勾唇一笑,道:“我今日只好看着傅兄,再一遍又一遍地想你。”
傅云书立时觉得自己成了只煮熟的螃蟹,从头到脚都红透了,今日豆浆里的糖加得未太多,他往下咽了咽,只觉喉咙里都是甜滋滋的。傅云书掩饰地咳嗽了一声,道:“你这话……还好眼下只有你我,若是被旁人听到了……”
寇落道:“若是被旁人听到又如何?”
傅云书鼓了鼓腮帮子,轻哼一声以示自己对寇落这种明知故问的行为的不满,反问:“你说他们听到会怎样?”
寇落笑了,道:“他们必定以为我心悦你。”
第43章狐娘子(五)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劈得傅云书三魂飞升七魄离体,他怔了半晌,脑子里转不起一丝念头,只听得身侧寇落又道:“但只教咱们问心无愧,何必在意旁人闲言碎语。”
嘴角一咧,傅云书干笑两声,道:“……是……是啊。”豆浆里的糖加得实在太多了,甜得他嗓子眼儿都有些疼,傅云书静默着,缓缓低下头。
“你好好吃,吃完了便叫人来拾掉,你昨夜大醉,今天就不要操劳了,好生休息一天,咱们明早动身。”寇落抬手揉了揉傅云书的头发,然后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房门开阖,传来“吱嘎”一声,傅云书抱着膝盖盯着门看,许久许久,这次寇落没再回来。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倒回床上,拉起被子盖过了脑袋,陷入一片黑暗。
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半日,终究还是没睡着,傅云书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拉开椅子坐下,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接着看下去。
这本《蓬莱志》下卷是他从土匪窝里得来的,上卷已是许多年前看过的了,早就忘了里头具体讲的什么,但因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着下卷,倒让这本书成了他的执念。这书是手抄本,上头的字迹早已泛黄,应当也有些年头了,抄书之人的字看着倒挺顺眼,只是里头的故事却叫人看得糟心。
《蓬莱志》写的是海外蓬莱洲上几个世外散仙的爱恨情仇,他依稀记得上卷里的神仙们虽也各自经历了一番风波,但最后都得了圆满,但到了下卷,那几个散仙可就倒了大霉,不是被贬下凡就是渡劫失败,最后扛着蓬莱洲的那只神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巨人抓走,蓬莱洲沉入海底,散仙们拖着一身的伤痕回家,却只见沧海茫茫,互相抱头痛哭一顿之后无奈远遁天涯。
傅云书没想到自己盼了这么多年竟盼到这么个结局,他不由得开始怀疑那几年里著书人是否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
目光虽落在纸上,那一个个字却渐渐涣散,孔伦与沈珏、沈和赵四的身影轮番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雨天,绘着墨兰的油纸伞缓缓抬起,露出伞下人一张清俊秀逸的笑脸。
傅云书对着书发了许久的呆,终于烦躁地合上书,挠了挠原本就蓬乱的头发。
他觉得他得了病。
得了病就得看大夫,小县令从不忌讳就医,立即便命人请了郎中来,只是特意吩咐了要小心。
莫要让寇师爷得了消息!
城南的邵大夫对疑难杂症颇有研究,家丁办事麻利,没多久就将人悄悄请进了县令房中。傅云书挥退下人,眼珠子转悠了半晌,道:“邵大夫,有一个毛病,比较稀罕,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邵大夫道:“大人请讲。”
明明房中没有外人,傅云书还是做贼似的瞅瞅四周,用手掩了嘴,压低声音道:“断袖之癖。”
邵大夫立时瞪大了一双昏花老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傅云书,“莫非大人您……”
“不是不是!”傅云书急忙摆手,“是我一个朋友!朋友!”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察觉自己可能有得这么个毛病的倾向,又不好意思自己去看大夫,就托我来问问。”
“哦,原来如此。”邵大夫一捻山羊胡,道:“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若见不到病人本人,其实不大好判断。”
“这个……”傅云书迟疑着道:“其实……这个病人你可能见过的……”
邵大夫问眼中光一闪,问:“是谁?”
“是……”傅云书眼珠子滴溜乱转,“是……”他险些急出了一头大汗,一个“是”字在嘴里念出了山路十八弯,终于有了出口,小县令灵光落顶,道:“是寇落!”
邵大夫诧异地道:“竟是寇师爷?真是意想不到……”
傅云书问:“怎的了?”
“哦,”邵大夫道:“只是寇师爷看起来并不像是……呃,有龙阳之好的人。”
傅云书闷闷地道:“你也觉得他不会是断袖?”
邵大夫道:“倒也并不能这么讲,断袖乃心病,与寻常毛病不同,不能用常理断之。只不过心病么,藏得越深,病得越重,那些个拈花穿裙扑粉面的反倒容易治,如寇师爷那般深藏不露的,却是可能是顽疾。”
傅云书忍不住抖了一抖,“顽疾?!”
“大人稍安勿躁,”邵大夫道:“虽然如此,但大人既说寇师爷不过察觉此病开始的苗头,又有心医治,那么便还有希望治愈。”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