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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只见身边走着一位三十上下的男子,面容儒雅,一身白衣,和和气气地微笑相劝,令人如沐春风。
白成欢打量了他一眼,却是笑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回到京城来,果然处处是熟人。
眼前的人,正是丞相宋温如的独子,宋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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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问一声你是谁
总是一番善意,白成欢微笑以对:
“多谢公子提醒,我并不觉得累。”
六月的天儿,正是炎炎盛夏,虽然一路的石阶之上有繁枝茂叶遮蔽,隔开了炎热的暑气,但是这样长的路,一般女子还是吃不消的。
可眼前的女子并没有任何体力不支的模样,仅仅是光洁的额头有些微微的汗珠,声音却清脆如同山间泠泠的泉水,似乎这样长远的石阶,只是她家舒适惬意的游廊。
宋长卿微微点头,但是眼神落到女子身后的人身上时,却是再也忍不住错愕居然是晋王?
“草民见过晋王殿下。”
片刻的愣怔,宋长卿连忙行礼。
晋王认得他,自然知道成欢姐也认得他,只看了看白成欢,见白成欢似乎对宋长卿态度尚可,便也笑着点点头:“宋大郎今日也来北山寺?”
“是,只是没想到今日北山寺似乎香客众多。”
宋长卿面不改色地说道。
晋王却是看着白成欢,心中陡生一股怨气:“今日是孝元皇后百日祭,宋丞相能放你来此,也算是有心了。”
虽然皇兄雷霆手段让人心中忌惮,但是那日宋温如言下之意也在怨怪成欢姐妖女祸国,想到这个晋王心中就来气。
宋长卿却半分恼色也不见,淡淡地点头:“父亲也觉得孝元皇后甚是无辜,遣草民前来略表寸心。”
晋王听他这样说,倒是不好再说什么难听话,点点头不再言语。
三人再没有多说什么,白成欢依旧脚步匆匆,晋王本身习过武,倒也不至于跟不上,很快就把宋长卿甩在了身后。
直到北山寺的山门遥遥在望,身后也再看不到宋长卿的影子了,晋王才拉了拉白成欢的衣袖。
白成欢回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成欢姐,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晋王想安慰白成欢几句,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毕竟廷杖大臣和诛王度九族这两件事闹得太大了,成欢姐知道别人那么说她,她心中一定很难过。
白成欢站在石阶上,忽然觉得心中的愁苦都被晋王的这句安慰冲淡了不少。
她抬起头,望着满山的青翠繁茂,笑着摇头:“如今我并不觉得委屈,也不会放在心上……你瞧,连宋长卿都说了,孝元皇后甚是无辜,别人又怎么会不明白?更何况……都过去了,小十,你的成欢姐,已经死了,你要牢记这一点。”
晋王仰头看着笑得云淡风轻的女子,心中涌起一阵阵无可言喻的难过悲伤。
“成欢姐,在我心里,你永远都还是我的成欢姐。”
白成欢抬手要去拍拍眼前少年的肩膀,却又放下了。
“我知道,我们走吧。”
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小十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宋长卿独自一人走在蜿蜒的石阶上,那个白衣少女的模样却总在眼前晃动。
此女到底是谁呢?
晋王,前世晋王的身边出现过的女子,只有皇后徐成欢和他后来的王妃,晋王妃是由皇后徐成欢亲自做主,择定的崔氏女,虽然不曾见过,却传闻与晋王和和美美,生了一大堆的儿女。
难不成此女就是后来的晋王妃?可是如今徐成欢已死,崔氏女又怎么能悄无声息地出现,跟晋王同行在这山中?
此女体力明显异于常人,有些像是市井小户粗养的女儿,可她的走姿步态,神情语气,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遇见陌生人,不慌不忙,笑意中甚至还带了些熟稔可他并不曾见过此女。
此女想必是陪同晋王一起来祭拜孝元皇后的。
想起前世的孝元皇后,宋长卿默然长叹。
前世他为国为民,为大齐江山社稷着想,问心无愧,至死不悔,可到底对被他带头逼死的徐成欢,他还是有些歉疚的,所以才有今日这北山寺一行。
当时萧绍昀与徐成欢生了五子三女,却生一个夭折一个,全都没能活下来,朝中甚至有大臣上书要萧绍昀过继晋王的儿子,被萧绍昀严厉拒绝。
他被萧绍昀下旨赐死的时候,晋王在干什么呢?那个时候京城大乱,人心惶惶,没人顾得上去在意一个远在封地的藩王。
那天下,最后又是落入了谁人之手呢?宁王,还是晋王?
白成欢和晋王走到山门前的时候,有知客僧双掌合十上前迎接。
“施主是来进香,还是做法事?”
白成欢也双手合十回礼:“做法事,不知道徐夫人,到了没有?”
“徐夫人已经到了,施主请到大殿稍候,法事还未开始。”
“那还请师父带路。”
知客僧禅衣飘飘走在前面,白成欢跟在后面,手心里却陡然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娘亲,就要见到娘亲了!
北山寺专门用来做法事的大殿中此时烟火缭绕,寂静无声,远远地,白成欢就看见一个烟灰色的身影跪在大殿的蒲团上,正在佛前合眼祈祷。
白成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抬脚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踩在大殿光可鉴人的地砖上,一步步地走向那个枯寂无声的背影。
晋王在殿外停住了脚步,他只能陪到这里,成欢姐要跟徐夫人说很多很多的话吧,他在,或许就说不成了。
他静静地站在殿门外,却迟迟没有听到殿内有人说话。
过了半晌,才听见威北候夫人一声轻轻的询问:“你是谁?”
威北候夫人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身边的蒲团上,跪了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正在静静地看着她,一双盈盈秋水一般的漆黑眼眸,说不清是孺慕,还是痛苦,抑或是喜悦,种种情绪不一而足,难以言说。
她只觉得那清亮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影子,熟悉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