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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头望着人头攒动的街头,天空的灰色永恒弥久。
他答应自己的妹妹:
“好,不会再去想了,再也不会了,别害怕……”
兄妹两人在人来人去的街头无声地向命运低头,远处放榜的地方,却蓦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喊:
“这怎么可能?状元怎么可能是宋长卿?”
“宋长卿?宋长卿是谁?”有他乡来的举子不大熟悉这个名字。
京城本地的举子却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顿时炸了锅。
“天啊,就是从前宋丞相家的那个废物,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中的人!”
“不对啊,他若是连举人都没考中,那他凭什么参加春闱?是不是有内幕?”
街头巷尾,参加了春闱的,没参加春闱的,都开始八卦这件简直称得上荒谬的事情。
而原本除了状元之外,最该风光的榜眼,探花等人的风头,都被“宋长卿”这三个字完全盖过去了。
宋家的宅子里,门外送喜报的人放起了长长的鞭炮,声响震耳欲聋,宋长卿在屋子里无声苦笑。
他知道皇帝想方设法要让他参加春闱,十之八.九是要坑他一把的,但没想到坑得这么彻底,这简直就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啊!
因为宋长卿的过往名声与出身问题,很快就有举子表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很多朝臣也纷纷向皇帝上书表示宋长卿这个状元怕是名不符实。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怀疑皇帝舞弊。
但是萧绍棠既然敢这么干,那就是做好了准备的。
他二话不说将宋长卿的文章甩给了朝臣,并且敕令礼部刻印出来,城内书肆全都发放一份,让全天下人都好好看看。
“盖闻道之大、原出於天、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根乎阳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乎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誓何为而畔、会何为而疑、俗何以不若结绳、治何以不若画像。以政凝民、以礼凝士、以天保采薇治内外、忧勤危惧、仅克有济、何帝王劳逸之殊欤、抑随时损益道不同欤……”
群情激愤的士子们原本还十分不服气,但是当他们在书肆中读到这篇殿试策论的时候,都纷纷住了嘴。
以政凝民,以礼凝士,仅仅这份敢在帝王面前放言的见识与胆量,就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些寻常的士子一大截!
文人相轻是通病,但是文人遇到他们真心服气的才子之时,心悦诚服的胸襟,也是坦坦荡荡,无愧天地。
对宋长卿的状元之名,他们再无异议。
至于宋长卿的出身,有心人追查下去,发现是宋长卿在春闱之前,在礼部捐了一个举人的出身。
这样的身份虽然不大光,但是在大齐朝,也算是勉强有了参加春闱的资格。
这场状元风波总算是慢慢平息下去,而宋长卿的名字,却是响彻了大齐官场,昭示着一位新贵的横空出世。
参加完皇帝举行的琼林宴过后,宋长卿又大了一次胆子,求见皇后娘娘。
萧绍棠就回去跟白成欢商量。
“其实我一开始也只是想着让他登科,但是看到他的那篇策论,觉得不让他为状元,实在是辱没人才!不过我能得这样的人才,都是欢欢你的功劳,他既然想见你,欢欢你不妨一见,听听他还有什么说的。”
白成欢见萧绍棠是真心爱惜人才,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宋长卿一步步地走过太明湖畔,在前世就熟悉的烟波阁见到了大齐的皇后。
不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张脸,但是那份威仪尊贵的气度,却是全然相似。
只不过,前世那个女子,眉间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而如今的这个女子,眼底发着光,与前世的那个女子截然不同了。
“微臣,多谢皇后娘娘,不计前嫌,能原宥微臣曾经的过失。”
宋长卿没有多说话,但这话的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
白成欢微微一笑,往事尘埃尽去:
“往事已矣,宋大人不必介怀,毕竟,徐成欢自始至终,痛恨的,不是你,而是命运。而本宫相信,你,还会是那个栋梁之材,宋大人可还愿为我大齐,尽心尽力?”
宋长卿闭眼一瞬,恭敬下拜:
“臣惟有肝脑涂地,方可报之。”
正文第七百八十八章宋氏
宋长卿出宫的时候,天边灿烂的云霞正开始逐渐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高悬的烈阳。
朗朗乾坤,湛湛明辉。
他从没想过,他最终居然能得到这样的原谅。
前世他带领百官,攻讦孝元皇后的时候,曾经想过的,是自己于公无私,但于孝元皇后来说,他是该下地狱的。
可如今他不仅没有下地狱,反倒要再来一世辉煌,甚至能够挽回整个宋氏的命运。
至少,宋氏一族不会如同前世那样,血流成河,满门覆灭。
宋长卿迫不及待地要去和圆慧分享这个好消息。
圆慧听他将心胸宽阔,贤明有德等等赞誉统统加诸在那个女子身上,完了也只是叹气:
“她原本就是个心地良善,颇有心胸的人啊,不然,你以为上辈子先死的人不会是你?”
宋长卿想了想,叹道:
“这倒也是,若是心胸狭隘的人,我怕是得先走一步了。”
可是孝元皇后并没有利用皇帝的宠爱先扳倒他,反而一人揽下所有的罪过,自缢而死,想要所有人都得到解脱。
只可惜萧绍昀后来的疯狂,也并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中罢了。
而他也算是大彻大悟了,对圆慧道:
“反正这辈子,我是打定主意了,别说皇后如今有孕在身,就算是皇帝一辈子都没有子嗣,我也不再掺和这件事了,他们萧家会不会断子绝孙,我是绝不会再管,我只管好好做我该做的事,能赎一些前世造下的孽罪,也就够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圆慧就向宋长卿下了逐客令:
“你也该走了,以后不必再来了。”
“为何?”
做了两世的好友,宋长卿一直觉得,除了妻子,圆慧是他仅有的知己。
圆慧起身,走出门外,望向西方那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