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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盈天,也不见先生进门。
主课学舍比起副课的宽敞多了,单人单案,两案间空隙可容一人通行。此时别人都聚在一处,程千仞的位置恰好在两派分界线,第三排靠窗。
他低头看书,左边是白云绕青山,右边像有一道无形屏障,将他与一室喧嚣隔开。
“这届新生怎么样,有漂亮师妹吗?”
“哪有,我今天走西大门进来的,看见好多新师弟,傻愣愣站着,啧,没几个顺眼的。”
有人学着先生的神态摇头:“唉,南渊的学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大家开怀大笑,忽有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南渊学院现在什么人都招,东境来的乡巴佬都跟我们成了同窗。怪不得近十年的‘双院斗法’,年年输给‘北澜’那边。”
说话的是张胜意,南央城本地人。虽不如‘南山榜首’林渡之有名,在这个班里却是学考第一,他又出手阔绰,人称张大公子。
此言一出,谈笑气氛骤僵。
南央人傲气,崇敬强者却不蔑视弱者,这种有自降身份之嫌的话,张大公子平日也不曾说。或许他今天心情不好,张口就来。
一时间无数目光落在窗边,其中不乏幸灾乐祸的。前几排的苦学家们也放下书,侧身瞧热闹。
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说给谁听,毕竟放眼南山,出身东川边镇的学生只有一个程千仞。
众人等他反应。
背后嘲讽还能装不知道,这次被人逼到眼前,你能怎么办?
第6章引路┃我们可能摊上事儿了
程千仞没有抬眼,依然在看书。
甚至有些想笑。堂堂南渊,多少才俊,‘双院斗法’不胜,竟然成了他的锅,未太看得起他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不想惹麻烦。家有幼弟,如何能行止由心?
说来无冤无仇,只是些意气之争。比起东川山脉里穷凶极恶的匪盗,沧江下泡得发胀的尸体,同窗们简直天真到可爱,就像窗外烂漫的春光。
虽然在他们眼里,自己可能面目可憎,形容鄙陋。
程千仞这样想着,没忍住轻笑出声。
“呵”
却不知在眼下的僵化氛围里,他这一笑更像不屑的嗤笑。
张大公子顿时变了脸色,拍案而起就要发作。他身旁五六人也齐齐站了起来。
忽然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看来我南渊不胜,你们很在意啊。”
两鬓斑白、神矍铄的老者握着一卷书立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
“先生!”
满室学子登时慌了阵脚,兵荒马乱推桌椅归位,挺身站直。
老先生踱步进来:“双院斗法,是为告诫尔等人外有人,需时时勤勉,不可恃才傲物……”
“若是求胜心切,今年就凭真本身取胜;嫌怨‘南渊’不好,就退学北上,去皇都考‘北澜’……”老先生转了一圈,目光扫过每个人:“自怨自艾算什么本事?我就是这般教你们的?!”
张胜意汗颜,立刻上前一步,长揖及地:“徐老先生,学生糊涂,知错!”
他认错痛快,很符合南渊人敢做敢当的价值观,瞬间赢得不少好感。也让其余骄傲少年们低下头去,为自己言行不当,却没胆站出来感到羞耻。
徐先生摆摆手,转回讲台:“行了,都入座吧。”
主课可不像副课好混,教主课的先生们手握‘生杀大权’,关系着学生毕业后的出路。尤其在南山后院,登天子堂还是做田舍郎,有时只是先生一封举荐信的事。
徐先生虽不是修行者,却在皇都当个大半辈子翰林院编修,八年前为避党争告老请辞,受南渊副院长邀请,做了这里教‘算经’的先生之一。
众人都道徐先生在班里最器重张大公子。
三日前翰林院来人拜访,要重新修订一版《数术记遗》,请他回去主持。徐先生称年老体衰,不堪奔波,又推辞不过,便推荐了一名学生替他去皇都。据说拟定人选就是张胜意。
张府上下因为这件事,在飞凤楼上连摆了两日酒席,宴请八方亲朋。张大公子一时间风头无量。
昨日他路过瀚海阁,正听见几位‘算经科’的先生说起这件事,不自觉停步窗外。
起先都是溢美之词,令人虚飘,却忽听徐先生说道:“张胜意确实不错,但要说天赋,还是一名叫程千仞的学生最好,处事也通透。只是他似乎心有挂碍,功课上未能全神投入。我原本想过荐他去的……文章易做,悟性难得,着实可惜啊。”
张胜意如遭雷击。
说他比不上天生慧根的林渡之,他心服口服,程千仞又算什么?
这事不能告诉别人,他整晚未眠,一腔愤懑无处发泄。今天看见真人,气上心头,忍不住就口出恶言。
程千仞还不知道他唯一的穿越金手指,小升初级奥数水平,已经给他拉稳了一波仇恨。
徐先生抽了几人考校功课,做出点评,答疑解惑,不到半个时辰便不讲了:“今日就到这里,回去熟读三章《缀术》……新生入学,正在学院中四处摸索,还需你们引路上山。去年师兄师姐如何引你们,你们便如何引他们。散吧。”
先生前脚刚出门,学生们便低声欢呼起来,满面跃跃欲试的兴奋。
‘引路’不是字面含义,毕竟没那么多路痴。是说老生带新生熟悉学院,介绍院规,推荐选课,有前辈提携后辈,指条明路的意思。
流传到如今,还带着薪火相传的仪式感。
程千仞合上书卷好笔墨时,许多学生已结伴冲出学舍,在山道不忘互相整理衣冠。待下山见了新生,又端起稳重的前辈架势。
“这边几位师弟,先不急上去,我带你们游览另外两院,再去藏书楼、演武场、太液池转一遍,巳时学院后灶开饭,我们用过午膳,再上山不迟。”
太多主动热情的引路人,程千仞身单影只的在山门前站了一炷香,也没人来搭理他。
他心想,太好了,今天放假。回去看孩子。
一路行来,争放的百花,争鸣的禽鸟,面露憧憬崇拜的新生,侃侃而谈的前辈,春日生气盎然,少年朝气蓬勃。无处不热闹。
所以当程千仞看见顾雪绛时,只觉得他实力毁气氛,拖了整个学院的后腿。
顾公子斜倚回廊画柱,学院服的外袍搭在臂弯。只着一身光华潋滟的绛紫色丝袍,修长的手指间擎着一柄金玉烟枪,吞云吐雾。
白烟笼着俊美面容,一时间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两三个姑娘红着脸站在他身旁,似是在问什么。顾雪绛只淡淡应两声,抬手指了个方向,姑娘们见他无意引路,又笑嘻嘻的结伴走了。
看来无论哪个时代,校园不良少年总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