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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再次登上藏书楼参详剑阁剑典。
他之前为了挑选剑诀,几乎不眠不休地阅读、并在识海中演练过剑阁所有剑法。
隔音阵法将沸反盈天的热闹阻绝,藏书楼自成一方清净世界。
一排排高大书架无人问津,油墨香混着榉木地板的木料味道浅浅游动。
程千仞站在角落里翻书。旧地重游,旧卷重温,别有进益。
借书处的老执事撑着脑袋打盹,梦里忽觉一阵威压袭来,悚然惊醒。
慌忙起身打翻了桌上砚台:“你!你干什么啊!”
程千仞察觉不对时,第一反应是下楼,但家里连个阵法都没有,去不得。复赛后他重伤昏迷,在医馆险遭伏杀,医馆也去不得。此时众人都在演武场观战,学院守卫力量主要分布在那里和勤学殿。足够安全,却很吵。
心思电转间,他敏捷地绕开老执事,反向楼上奔去。
胡副院长!你在不在!
他全身穴窍已不能自控,飞速吸周遭灵气,体内真元狂暴奔汹,从武脉中汇入紫府,循环不息。
老旧的楼梯不堪重负,一路吱呀作响,积灰与木屑速速落下。楼中为数不多的学子听见动静,放下书卷赶来查看。
年轻修行者突破,缺乏经验,一般由师门长辈在旁掠阵。青山院的武修们,则由教习先生看护。为防不测,恨不得做尽万全准备。
老执事真没见过这种阵仗。眼睁睁看着一道残影擦肩而过。
程千仞已狂奔到四楼,威压再难压抑,一齐爆发。
看来是找不到胡先生了。那句‘你就自己瞎琢磨吧’又闪过脑海,心下苦笑,说不管就不管,您还真一言九鼎。
当即寻了角落打坐,下一瞬他无暇多想,闭目入定。
相隔四座书架,借书处的貌美妇人摔下卷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麻烦呢?你多跑一层会死吗?”
眼不见心不烦,妇人起身离开,路过打坐的少年,顺手给他设下一道隔音阵、一道防护阵。自觉仁至义尽,上楼找人打牌去了。
四楼人迹罕至,起先有学生路过,只多看两眼,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直到傅克己的决赛结束,程千仞始终没有出现,才被众人寻到藏书楼,发现异状。
无数学子涌向楼中,场面竟比年末考试前更壮观。
徐冉得知后大喊他疯了。
顾雪绛想了想:“特殊时期,兵行险招,未尝不可。”
群情激动,却无人喧哗吵闹。大家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以程千仞打坐的墙角为中心,距他一丈远,站满一层又一层。如此没有违反楼规,执事也不能赶人。
观摩别人突破全程,对修行者而言是不可想象的机缘。他们放出神识感知周遭灵气涌动,只觉获益匪浅。
凝神期破境,尚不足以引动天地异象,但随时间推移,此间灵气愈加浓厚,普通人亦能察觉细微变化。那些清凉的气流就从他们身边擦过,玄妙难言。
南渊学子隔着一层阵法屏障,亲眼所见,亲身所感,每个人都像自己在突破一般。
其实阵法乃三娘随手施为,脆的像张纸,一道凝神期剑气都抗不下。
但有学生们日夜轮流围观,众目睽睽,反倒没人敢居心叵测地妨害。
两天一夜,普通人撑不住先出楼,腾地方给后来的修行者,消息传遍南央。
“程师兄高义!闭关竟让大家观看学习,毫不藏私!”
“程师兄艺高人胆大,敢为前人不敢为之事,真英雄也。”
***
程千仞已做好沉在江底杀水鬼,或再一次送走逐流的心理准备。
他武脉内的真元如百川归于大海,气息亦归于平静,却还需闯过最后一道关隘心障。
目前修行界对心障的认识分两派,一派认为它是‘天道降下的考验’,一派主张‘以此突破自我迷思,得成大道。’
识海上白茫茫一片,又起雾了。
雾气散去时,程千仞站在车水马龙的大道旁,下意识去摸腰畔,抓了个空。
剑没了,试着运气,真元也没了。
一夜之间成为修行者,获得超凡力量;又一夜之间修为散尽,重做凡夫俗子。云泥之别。
这就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似乎不算。生活总要继续。
程千仞摸摸衣袋,银票银锭不翼而飞,只摸出六个铜板。一时无语。
……穷才是心障吧。
这个地方不是南央,没有逐流,没有朋友和学院,没有东家的面馆,以及过去的一切。
但他走过熙攘的街市,眼中所见总有说不出的熟悉。
程千仞攀上道旁一株巨树,拨开遮天枝叶,向下张望。
层楼飞檐连绵如云,宽阔的大道可容八两马车并行,行人车马像泛着金光,原来道路由三尺见方的黑金砖石铺就,豪奢至极。大道两旁,每隔二十丈,便有一株这样的遮天巨树。
再向远望,视线受阻,隐约只见一座高台直冲天际,没入云海。
“摘星台,原来是皇都。”
这片大陆上,再找不出第二座这样的雄城。再没有这样高的建筑。
若说南央如一位佳人,温和包容,皇都就像持戟立马的钢铁巨人,俯瞰着它的臣民。
心障心障。这是它真实模样,还是我依照游记、别人的叙述想象出来的?
很快程千仞便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饿了。
极度真实的饥饿感。
“我名程千仞,在南渊学院学过算经,请问您这里招不招账房先生?采买跑堂我也可以。”
一天没吃饭,无处容身,原本想买碗面,谁知皇都物价比南央还高,只得买四个馒头先填饱肚子。
日影西沉,整条街找不到店铺招人,他边吃馒头边走。看着大道上的华盖车马,众生百态。
马车之前,成群锦服仆从驱赶人群,一会儿是“王大人出行,让道让道!”,一会又是“李公子出行,让道让道!”
明明是极宽阔的大街,若没有一个最尊贵的人,几方身份相近者互不让路,还会发生冲突。
皇都居,大不易。
程千仞吃完馒头,跟上一队木工泥瓦匠,走到天桥底下。周围都是等活的短工,他也立了一块写字木牌:“补墙修路,渡船拉纤捞沉尸,写信抄书做文章。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夜色降临,灯火初上。
若今天没有雇主,恐怕就得跟这些短工睡桥下,还要与乞丐地痞争地方。
程千仞正想着,有人停下。他立刻抬头,神采奕奕:“您招账房先生吗,不要工钱,包吃住就行。”
富贵老者皱眉:“程三,你不回府算账,跑到这里做什么?”
程千仞:“啊?”
他一时恍惚。
“对啊,我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