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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界以外的人世。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关后,因为天象未变,所有人都以为他突破失败了。
自己在朝歌阙的帮助下,尚且能欺天瞒地,魔王为什么不能?如果朝歌阙谋局千日,还是没有杀死魔王,又或者,魔王复活了呢?
人族对魔王的了解毕竟太少。
距离剑阁千里外,夜来风雨。林渡之拿着竹杖拨弄面前一丛篝火,小火堆烧的更旺了,灰烬与火星四下飘飞。
春雨潇潇,冷风刺骨。他打算在这座废弃小庙避一夜,明天雨停了再出发。
倏忽一道电光闪过,照亮漆斑驳的佛像。
黑暗中响起的响动,不远处角落有人起身,朝这边走来。林渡之以为对方来接火取暖,没有在意。
灰色长衫的书生在他对面坐下,隔着火堆,低声问:“林师兄?”
林渡之疑惑皱眉:“你是?”
灰衫书生笑道:“你不认识我,但我认得你。南山榜首,林师兄。”
林渡之点头致意,微微笑了笑。乱世漂泊,雨夜偶遇昔日同窗,也是难得缘分。
“师兄往哪里去?”
“往东。”
“听说师兄治病救人,广有善名,既然不求建功立业,何必犯险往东?”
林渡之放下竹杖:“可我真的要往东。”
灰衫书生告罪:“是我冒昧了。”
林渡之:“无妨。你为何郁结?可有病痛缠身?”
他见对方虽然礼貌笑着,依然难掩愁苦之态,不由多问一句。
书生连连摆手:“身体还算康健。心里有事想不通,人就不舒服。”
在南渊时,这位南山榜首少言寡语,显得高不可攀,如今再看,只觉得他淡然从容,有种使人内心平静的力量。
两人又寒暄几句,聊了些求学时的旧事。
雨声纷繁,书生突然问道:“林师兄,离开南渊后,你过得开心吗?”
林渡之:“悲欢匆匆,行走世间,闻思修行,无所谓在不在学院。”
书生扯出一抹苦笑:“当年我在南山后院读书、辩难,何等意气风发,纸上谈兵指点江山,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只等时运一至,便乘风而起,做一番大事业,名垂青史。乱世忽至,大家离开学院出去闯荡,有修为的从军挣功名,或做了漂泊散修,没有修为的拜入别人门下做幕僚,出谋划策,成全人家的功业……”
“经年沉浮,才知道大事业没那么容易成,自己也没什么了不起。谁能掌握命运,做翻云覆雨手,到头来不得不接受,我本就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师兄道高,自然与我们不同,或许不懂……”
林渡之认真听完,说道:“有什么不同。”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遭受苦痛,我即使不眠不休,也无法救治所有人。我治好的人,或许第二天就会死于战火、死于横祸,但我还是每天行医。百舸争流,我不想做船,也不想做掌控船只的水流。我在岸上走自己的路,比乘船辛苦,却让我感到内心满足。”
“有来有往,有破有立。天人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
书生听罢郑重行礼,长揖及地:“受教了。”
林渡之随之起身,还他半礼:“不敢当。”
天光微亮时,春雨渐渐停歇,书生向林渡之辞行,才发现他身后缩着一个小孩子,裹着一件林渡之的披风。约莫六七岁,很不起眼,令他原本以为那是一包行李。
玉雪可爱的小孩睡醒了,伸出脑袋,揉着眼睛。
蒙蒙亮的晨光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双浅金色瞳孔。
再看却是寻常黑色,心想是自己一夜未眠,神思恍惚,产生错觉了。
昨夜庙里躲雨的旅人们陆续离开,只剩林渡之和小孩。
“休息好了吗?”
孩子软糯糯地答:“嗯,我们也走吧。”
林渡之取出一条三指宽的白绢,为他系在眼前。
孩子伸出小手,拉着他的衣角站起来。
林渡之将竹杖递给他:“走。”
朝阳初升。
他带着捡来的可怜孩子,向东边走去,路上继续行医治病,也与人聊天,答疑解惑。
孩子跟在他身后,看他行医、看他讲经、发愿、开示众生。
心想这就是转世佛子吗,看起来真的好弱啊。
像雪域上的长毛兔子,明明一根手指就能摁死,却偏喜欢看它们满地打滚撒欢。
作者有话要说:
ps:“道不虚行只在人”出自宋代邵雍的《观易吟》
第105章你快活吗
林渡之捡到孩子时,恰逢魔王的死讯传开,市井间热闹喜气,人们暂时忘却战乱苦痛,奔走庆祝。他们以为,最为可怕、永生不死的魔王都已经死去,东境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又回到太平年岁好日子。从此往后,人族再不受魔族侵害。
文人墨客甚至开始酒楼集会,写诗作赋,歌颂首辅伟大功绩:人族战胜异兽之后,又将战胜魔族,成为这片大陆唯一的主宰、最后的赢家。
魔族终将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像如今濒临灭绝的异兽那样。
就连乞丐和地痞也感到快乐,他们表达快乐的方式,是拿别人取乐。比如欺负更弱小、无力反抗的人。
被围堵戏弄、丢石块和泥巴的小孩拼命逃跑,一头撞在青衣修士身上。
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扶他起来,身后追赶他的人见状一哄而散。
林渡之本没有在意这件事,低头时忽然一怔。他看见了这孩子的眼睛。
小孩瑟缩地退后两步。
“生来便是如此吗?”
孩子说话声音软糯可怜:“是,我的眼睛不好。”
“哪里不好?”
“与别人不一样,就是不好。”
“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
林渡之俯身道:“这不是你的错。”
他还没有去过雪域,对于魔族的了解,大多来自于经书、典籍、世人传说。
他想,自己遇到的,应该是高等魔族与人族的混血,所以瞳孔有时会变成浅金色。
“你不该在这里。你应该去东边。”
在这里受人欺负,哪天激起血脉里的魔性,必然后患无穷。就像病弱的老虎崽子混入羊群,羊群尚且浑然不知。
换成其他修行者,多半已经痛下杀手。
林渡之回忆起与顾雪绛分别那夜,校场上尸首分离的小孩。直到今天,他依然不同意顾雪绛的观念有些存在即原罪。
他做不到杀死一个尚无善恶之分,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小孩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是,在这里我会被人打死的。哥哥愿意带着我吗?我什么都会做。”
林渡之摇头:“我的年纪,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