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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扫哪样不是我来,他只瘫在柜台后面喝假酒!你看看这里,竹楼内外一尘不染。还因为你目盲,桌椅板凳全部磨成圆角,只怕你有一点磕碰。拐角门廊都有系着铃铛的红线,让你听声辨位,不会被撞到。”
他伸手触碰红线,银铃声清脆悦耳。
“他根本不爱吃甜食,却每天做点心给你吃。这样心细如发,就算至爱亲朋,手足兄弟也不过如此。他到底待你多好,你一定能感觉到。”
程千仞情真意切,说得自己都快哭了,可宋觉非依然握着鞭子,一脸冷漠。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旧册。
“这是秋暝真人写的札记,你若当真看不到,我可以念给你听。”
泛黄纸页哗啦啦作响。
“虽然命运不公,但老天爷欠你的,你师父师兄都想努力为你补回来。倘若秋暝真人还活着,他一定希望你们过得快乐。”
宋觉非垂眸看着宁复还:“说完了?”
程千仞轻声道:“宋师兄,遗恨旧怨算不清楚,今生至此,不如放下吧。”
宋觉非忽然笑了:“你真觉得我要杀他?”
程千仞心想,你最近二十多年,除了忙着追杀他,也没干别的正事啊。
背后响起一道声音:“他是想送我们走。”
安国公主不知何时来了,一直站在门边阴影里:“我们叨扰别人隐居,是要遭雷劈的。”
程千仞一怔,恍然大悟。再看无知无觉、睡得香甜的宁复还,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我正疯狂灌鸡汤,希望你师弟能苦海回头,原来全是浪表情。什么随缘等待一万年,都他妈是逗我。
宋觉非:“等他醒来,我会告诉他,你们自己离开了。”
他们来到万仞绝壁前。
飞瀑如银河垂落,落在水潭上,溅起一片琼珠碎玉。
宋觉非一手持鞭,白袍广袖迎风翻飞:
“程山主,走了就不要回来,不要再与我们有干系。世间再没有剑阁双璧。你记住了吗?”
第113章割肉喂鹰,舍身饲魔
林渡之在朝光城短暂停留,开坛讲经后,决定继续东行。
他去东边有两件事情,一是听说程千仞到了白雪关,徐冉也在,想去见见朋友;二是小庙毕竟有魔族血统,有权了解魔族的生活。自己带他去看,教他道理,总比他长大后发觉,内心无法接受、或被外界恶意中伤的好。
林渡之想得十分周全,他总是替别人考虑更多。
彼时程千仞刚刚动身前往东川山脉,他尚不知道。
朝光城留守百姓自发赶来送林渡之,他三次行礼辞行,及城外二十里,送别队伍才渐渐散去。
朝阳未升,东方天空微微泛白,厚重铅云遮蔽日光。
林渡之忽然回头,城头一面面朱雀旗、星星点点的灯火已看不真切,那座巍峨雄城隐于晨雾,被他们抛在身后。
冷风肆虐,旷野无边,仿佛天地回到蒙昧未开之时,只剩一大一小孤零零两人,向风雪更寒处走去。在广袤原野上留下一道蜿蜒痕迹,很快消失无踪。
愈往东行,天气愈发寒冷,林渡之走得不快,领先小庙半步,足以为孩子遮挡风雪。
手握竹杖的孩童低声说话,稚嫩声音飘散风中。
同一篇佛经故事,林渡之讲过两遍后,会让孩子复述,允许添改、表达自己的观点,以检验他是否真的理解了。
此时,林小庙正在讲佛祖慈悲,割肉饲鹰。
“佛祖不忍见鸽子被捕,亦不忍秃鹰忍饥,于是向秃鹰割肉抵偿,直至血肉耗尽,白骨显露,竟不能抵。秃鹰问他,‘你后悔吗?’,佛祖答,‘恶不可渡,我后悔了。’”
“不对。”林渡之一怔,温和抚他发顶,“昨晚还讲得好好的,睡一觉又忘了?佛祖应答,‘无一悔恨之意。’”
林小庙笑笑,仰起脸天真地问:“我们去哪里呀?”
“雪域边界,白雪关。”
“朝光城不好吗,带我去那里干什么?”
“不是带你去,是送你回去,万物皆有来处……”
回去看看自身缘起之地,也是好事。
“那你呢,要回蓬莱成佛吗?”孩童打断他,笑意敛,扔下竹杖,“这一天还是来了。去雪域的路我自己认得,何须你来送?”
林渡之从未见过小庙这幅模样,直觉不好。
来不及反应,对方扯去蒙眼白布,豁然睁眼,双目金光湛然!
林渡之被金辉所摄,一刹那恍惚,只见眼前人眉眼微妙变化,身形节节拔高。
“哗!”
天光骤暗,仿佛所有风雪被搅动,呼啸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须臾形成贯通天地的风暴旋涡。他身处风暴中心,却只看见一片夜色。
那是一双黑色羽翼,遮天蔽日,若垂天之云。
魔王显露本相,于是夜色降临。
人间最沉重的黑暗淹没了他。
小庙说:“现在你后悔了吧。”
林渡之拂袖,一道柔和至极的力量从他周身溢散,温暖春风般吹散狂风暴雪。
他蹙着眉,目光由不解、失望、愤怒渐渐变为沉静,如澄澈的湖水:
“魔王波旬?”
“你认得我?”
“佛经中有你化作人身,蛊惑佛子的故事。黑翼金瞳,你是波旬。”
“我是,你怕吗?”
林渡之诚实道:“真有一点。”
“怕什么?”
“经书里写你黑翼长满重瞳,我看比较密集的东西,就头皮发麻。”
魔王笑了,他笑起来浅金色月牙眼弯弯,又是少年模样,便显得十分天真。
“别怕,经书里都是骗人的。这就是我的本体了,不信你摸摸呀。”
林渡之摇头:“经书未必骗我,你却骗我。”
波旬轻声道:“我不想你走,更不想你成佛。只要你点头,我还是林小庙,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怎么能算骗呢?”
他小孩撒娇般去抱林渡之的腰,试图用羽翼包裹对方,却被那人避开。
“你着相了,及时回头罢。”
“不。”波旬残忍地笑:“别再跟我讲因果循环、是非对错,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怎么样。”
林渡之整日与他讲经说法,教习人世间至善的道理,但他是大魔王。
所以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林渡之看着那双浅金色瞳孔,神色平静,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顽童。
波旬欺身靠近,拉他手腕,方一触及,却触电般松开。
“嗤!”
魔王五指掌心似被烈火灼伤,一缕青烟飘散。
林渡之笼罩在淡淡光晕中,宝相庄严。
波旬浑不在意手掌伤口,笑道:“你已修得一半金身,恭喜呀。”
佛光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