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穹顶上
情绪总是复杂且多面的，所以克制情绪是一件尤为重要的事情。
勃朗特站在书桌前，克制着愤怒，惊讶以及恐惧。
利益相顺的时候是朋友，利益相悖的时候是敌人，他在心里默念道。
与此同时，在另一张书桌前，顾云和李奇也在克制着，他们克制着想要吐的反胃感。
李奇深吸了一口气，仰着身体躺在书房的沙发上，顾云伏在窗边，口鼻里温热的气体给冰冷的玻璃上，蒙了一层水雾。
“使用‘追源’长距离传送虽然有些难受，但有些时候，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希望这个魔术能够震慑的住勃朗特。”李奇赶在顾云发问前，就做出了解答。
顾云舔了舔嘴唇，深呼吸，尽力维持着胸腔内能平稳的进行气体交换。“我并不认为勃朗特对我来说有什么威胁。”
李奇点了点头，他明白，顾云不理解大费周章的警告勃朗特有什么意义。于是继续解答道：“在伊莎贝拉夫人的预言中，勃朗特是很重要的人。”
“他也会参与愚人之旅？”顾云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雾，转身望着李奇。
“愚人之旅是一个名为游戏的现实，勃朗特并不参与游戏，但是他是这个现实中的人，他会参与这个现实。”
“那伊莎贝拉夫人呢？她似乎知道愚人之旅的事。”
“她是游戏中的向导，但也是现实中的人，是二位一体的，我们也可以称呼她为‘主神的左手’。”
顾云皱着眉头问道：“我记得你说过，弈氏少主是‘主神的右手’？”
李奇耸了耸肩膀。“你的记忆力是真的很好啊，不过那只是个传言，他将要成为‘主神的右手’很有可能是假消息。”
“那么是左手比较厉害还是右手呢？”顾云揉捏着下巴，喃喃道。
“你的关注点还真是奇怪。”说着，李奇憋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啪嗒’他打了一个响指。
顾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听到响指的声音就有些背冒冷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低级动物，不由自主的将某种声音和某种不愉快的经历关联在一起。
好在李奇这次并没有做使用什么奇怪的能力，他只是在空气中，弄出了一个虚拟地图。
地图的内容，大致能看出来是伦敦东区，一个闪动的小点正在其中缓慢的移动。
“你要干什么？”顾云也看的到这份虚拟地图，他忍不住拿手摸了摸地图，无意中将地图的内容放大了好几倍。
地图最中心的建筑轮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顾云思索了一阵，很快，他根据建筑轮廓前方的半圆形广场锁定了对应地点。
“是白教堂。”
李奇点了点头。“跟踪蝶的能力，还可以跟踪20个小时左右。”
说完往地图的左上角，一个数字突然发生了变化，从20变成了19。
“现在是19个小时了。”顾云悠悠的说道。
另一边，白教堂的穹顶下，站着毫无敬畏之心的两人，因为他们的神不是上帝，当然，这里也没有神。
弈平狼狈的低着头，嘴里喘着粗气，安妮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她晃荡着双腿，借着月光查看自己手中的牌。
“果然，我之前的运气真糟糕。”安妮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如果你在那里被干掉了就好了。”
弈平咬着牙，他垂着眼睛，佯作恭敬，一言不发。
夜风呼呼的吹着，彩绘玻璃窗微微的震动着。
在细微的震动声中，隐隐约约夹杂着利爪摩擦地面的声音。
弈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黑凛眨着幽蓝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它回来了？”弈平的声音有些惊讶。
“他有某种具现化的能力，困住了凛。”安妮波澜不惊的说道，声音还是像苹果一样甜。
“可是我看到了先知受了重伤。”弈平辩解道，他试图向安妮证明，自己的逃脱是审时度势的合理结果。
“你也是具现化的能力，虽然很少见，但是具现化一个真人也是有可能的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可以具现化活物的，我虽然可以伪造人偶，但它们并不是真正的生命体。而且那个巷子里，有一种很难描述压迫感。”
“哎......”安妮悠悠的叹了口气。“不要再为你的无能找借口了，那只是一个诡计而已......”
安妮抚摸着黑凛的脑袋，它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发出亲昵的呼噜声。
反而，它嘶鸣着，朝着弈平的身后。
“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看重你，明明只是一个拖后腿的。”
话音刚落，弈平猛的回头，李奇带着顾云，突然出现在一面彩绘窗下。
弈平的脸变得很难看，失误本身就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如果这种失误被人不留情面的指出来，难堪也会变为更加难堪。
‘安妮说的没有错，这只是个诡计而已。’
月光透过彩色玻璃拼接而成的画，地面也被镀上了一层彩色。气氛逐渐变得诡异，正如李奇脸上的笑。
“看来摊牌的时间早了很多。”安妮用一贯的甜腻语调说道。
“装幼女......你不恶心吗？”顾云翻了一个白眼讥讽着。
李奇不禁瞪了一眼顾云，在这么严肃的对峙气氛中，他完全搞不懂顾云干嘛说这些。
情绪的克制有时是一种天生的能力，有时则需要后天的历练。
天之骄子的弈氏少主没有得到这种天生的眷顾，而后天的历练似乎也略显不足。
一瞬间，就炸了。
安妮二话没说，直接朝着顾云丢出了一颗弹珠似的东西。
顾云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没有任何闪躲，从那颗弹珠飞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出了预判。
“这个方向，不可能打的中吧。”
‘啪’的一声，顾云身后的那个彩绘玻璃窗碎了。正当他有些无奈的想长叹一口气时，背部传来雨点般密密麻麻的痛感。
无数的玻璃碎片炸裂，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向和角度，插入了顾云的背后，站在他附近的李奇也不幸被牵连。
“我从不做预判，因为我的结果不会有错。”安妮歪着头，看着顾云和李奇倒在一片混着玻璃渣的血泊里，她的脸上露出了解恨的表情。
弈平皱着眉，有些怀疑的望着倒地的二人，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他就是觉得，这两人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干掉。他飞快的跑去了顾云身边，直到确认顾云颈后的脊骨已经被碎玻璃斩断了......
【先知死亡】
【持剑者死亡】
系统似乎慢了半拍，这个时候才挂出了一个淡红色的显示框。
“你疯了？！”弈平大吼道，他低头看了看两具毫无生机的身体，又抬头看了看系统的提示，他本以为安妮只是为了解气弄伤了二人，没想到她直接杀死了他们。
“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安妮微微笑着，然后话锋一转。“哦，我知道了，你这么大反应是因为你终于看清了我们之间的差距，你终于看清了你有多无能。”
幽深的教堂里，响起了一阵银铃般天真的笑声，安妮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指着弈平，肆无忌惮的越笑越大声。
弈平愣住了，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安妮戳中了他的痛点。
轻易的设下诡计，玩弄了自己的人，竟然被别人一击秒杀了。
当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时，心底猛然产生了一丝怀疑，对于自己存在的意义感到了怀疑。
“你忘了，你父亲需要顾云。”弈平垂下脑袋，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感受，希望眼前的少主对于自己的疯狂举动能有一点点反省。
“那也没办法，我抑制不住那一瞬间的杀意，要怪的话就怪他自己吧。”安妮满不在乎的说道。
弈平深深的叹了口气，期待这个混世魔王能有所反省，似乎是自己太过于幼稚了。
但安妮说的也没有错，她的能力遵从于想法，而她的想法遵从于本能，她向来没有多少理智。
正在这时，‘啪嗒’一声清脆的响指声从教堂的穹顶处传来。
“你的运气，很不错嘛。”李奇倒着站在天花板上，在他的身边，顾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伸了一个懒腰。
“具现化的人，看来你说对了。”弈平抬起脑袋，望着天花板上的二人，瞬间就反应过来，他嘴角勾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看来是我多虑了。’弈平一扫心中的阴霾，不可一世的少主，和自己不过是半斤八两。
安妮咬着牙，她看了看不远处满地的玻璃渣子，血液和尸体都已经不再。
“虽然不知道你的能力这么变态，但是吃过一次黑凛的亏，我是绝对不敢再和你们站在同一个平面上的。”李奇笑盈盈的说道。
“切。”安妮不削的歪了歪脑袋，她望着黑凛那双幽蓝的眼睛，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
“雾！”
瞬间，黑凛身体好像滴落于清水中的墨一样，扩散开了，一小团黑色的雾在空气中慢慢扩散，一对幽蓝的眸子悬浮在黑雾中，冷气森森的发着光。
“疯了吗！”今夜，弈平第二次朝着安妮吼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