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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阿芝实际上是要给他新鲜物件卖了。阿芝所要制造的物件,那都是新奇得不得了的。他在晋原县的杨氏六房宅子就见过不少。
“可不许反悔。”江承紫强调。
“你不反悔就好。”柴令武朗声笑。
一旁被柴令武抢白且忽略的李连忙抗议:“表兄,你别打岔,一会儿天色要晚了,我要在宫门落锁前回去。不然,母亲决不许我下次出来。”
“行行行,你小子才这么几岁,怎么就想人生意义了?”柴令武不由得打量这小孩。
他虽是长公主的儿子,大将军的次子,但因其行事荒唐,又不学无术,舅舅家的孩子们可都跟他不亲近。就算是李恪,也是在一次危险中因他出了一把力,两人才算关系近了。再者,就二舅舅的那些皇子们,他唯一稀罕的也只有李承乾与李恪。对于老三之后的一溜儿小屁孩,他向来都当小孩,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个老六更是一直养在蓬莱殿,鲜少出来见人。他也只在几次宴席上瞧见过这孩子,甚至还没仔细打量过,只晃眼觉得是个漂亮娃娃,但就是没有李恪那么眉目如画。
“表兄,作为一个人,碌碌无为,了此残生,辜负上天恩赐的生命,可好?”李一本正经地问。
江承紫又想习惯性扶额,暗叹:这个时代的儿童呀,好高端,好早慧。皇家呀,真是养人的好地方。
柴令武向来是不严肃的人,被一个小屁孩这么严肃地询问,也不禁严肃起来,回答:“自是不能。咱们不能到这世上白白走一遭呀。”
“那,表兄,作为一个皇子,拼命努力,成为国家栋梁,领雄兵百万,杀敌无数,赢得百姓敬仰,朝堂喝,可好?”李继续问。
柴令武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审视这小孩子,心里顿觉这蓬莱殿的人可真没有一个简单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瞧了瞧那位站在门口的宫女,那宫女的站姿一看就是功夫不弱,而另一位老嬷嬷闭目养神,定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不然杨淑妃也不至于派这么老的宫人陪着李出来晃荡。要知道杨淑妃可是最谨慎的。
“表兄,这般可好?”李见他不回答,继续追问。
“自是好的。”柴令武回答。
但他话一出口,直觉不妥。这孩子可是来自蓬莱殿,是庶出皇子。若有他说的那样的功绩与成就,呼声超越太子,加上旧贵族世家的心思,他这哪里是出人头地,简直就是求速死。
“表兄,你也算与我三哥相识,你真觉得这好么?”李看着柴令武很认真地问。
江承紫听着李的话,不禁微微眯眼,仔仔细细地打量李,暗想:也许在自己所熟知的历史上,其实最早看清形势的人就是李呀,不然杨淑妃断然不会养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儿子来,且还行事那样荒唐。
“这个”柴令武看了看在一旁正襟危坐的李泰。
李泰毫不客气地说:“表兄看我作甚?是老六在问你。”
“我只是想问魏王,马革裹尸,百姓敬仰,这样的人生没意义么?”柴令武没回答李,而且径直去问李泰。
“人生的意义,那得是人活着。如果是注定死路的光华灿烂,便只有痴呆之人才会去走。”李泰语气神情皆严肃。
柴令武有心要逗一逗这俩严肃的娃,便继续说:“可我亦听闻,‘朝闻道,夕死可矣’,瞬间光辉足矣。”
“表兄,这话本身就没道理。那人说这话时,已是迟暮之年,他已经活够了,却说这种标榜自己的话来哄骗旁人。我还小,只知道人活着,才能谈人生意义,如果注定是死路一条,还为了可笑的面子去走。那这种人便是愚者。”李泰奶声奶气,神情语气却是掷地有声般的果决。
他平素就善于博采与论辩,如今在阿芝面前,恨不得让阿芝看出他的好来。于是,便侃侃而谈。说完这么长一段,他还不由得瞧了阿芝一眼,见她一手撑着案几正在认真倾听,他心里忍不住有几分雀跃。
柴令武则是摆摆手,道:“不玩了,不玩了,不跟你们这些酷爱读书的小子们说话。简直就是头疼。不说了,不说了。”
“那表兄别插嘴。”李小朋友毫不客气地说。
“你这孩子,忒没礼貌了。”柴令武撇撇嘴,也不是真跟小屁孩计较。
李没理会柴令武,径直跪坐在江承紫面前,很恭敬地说:“阿芝姐姐,我是庶出,亦非长子,什么沙地杀敌,领兵作战,或者位列朝堂都是行不通的。况且,我不想给任何人离间我与大兄感情的机会。”
“我明白,真是个好孩子。”江承紫微笑着说。
说实话,她在蓬莱殿时,看到李处事,就对这小子刮目相看了。这孩子虽小,但却是个特别清醒的家伙。
“但我又不愿意庸碌无为了此一生。阿芝姐姐师从仙者,见多识广,因而阿今日斗胆前来询问,我既想要为朝廷出力,担起甚为皇子的责任,又不想走那些寻常让人利用的路,该走什么样的路?”李语气很慢,眼神明亮且真挚。
他一脸纯真,正满怀期待地看着江承紫,仿若她是他的指路明灯,是他唯一的希望似的。
江承紫顿时觉得肩头一沉,责任重大,面对这样一个纯真聪敏的孩子,她并不能给出任何绝对的答案。
于是,他瞧了瞧李泰,说:“阿,你看看你四哥,他这一年都在研究大唐的地理风水,在工部学习工程水利。他对此感兴趣,且认真学习钻研。将来,他会为大唐百姓设计出最坚固的水渠,找寻到无数的矿藏。这些会让百姓风调雨顺,会让大唐更加富庶强大。你说他走的这一条路,会让旁人诟病什么吗?”
李泰陡然一怔,他选择水利工程、研究大唐地理,一则是想要获得父亲赞许;二则是为了解决百姓苦难,在百姓与朝臣中树立形象;三则是因她会经常出现在组建的格物院,而格物院最初就是工部所筹建。
可此时,她这样来理解她的所做作为,他顿觉惭愧。
他哪里是她想的那样高尚?
他所作所为,不顾是出自最浅薄的原因,想获得最大的名声利益。他从未想过为黎民百姓解决什么问题,对于他来说,那些百姓是天注定的贱民,他哪里有功夫去瞧他们?
说白了,自己所做一切皆出自私心罢了。
然而,她的那些话,却让他的脑子陡然一片空白,像是瞬间被清空了一样,唯一剩下的就是顺着她所的那条路走下来。一路走得风平浪静,走得繁花盛开,走得一路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