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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一声响,却仿佛不是从别处而来,像是……从自己身上。
他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双耳,并无不妥。
北冥君缓缓重坐直了身子,茫然不解。
而那股似要撕裂般的心痛感,竟陡然不翼而飞似的,极快地放缓、消散了。
北冥君试着呼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胸口处,茫然无措。
想了想,举手拉开衣襟。
胸口自然是好端端的,只有原先那一点胎记,不知为何,颜色更红了几分。
北冥君试着伸手按了按,胎记处火辣辣颤巍巍地生疼,就像是一道才落下、还未愈合的伤痕。
***
北安州,雪仍在下。
府衙后宅,沈遥夜拿着一块肉片,絮絮善诱:“吃一块儿吧,你又不是真的蛇会冬眠,什么都不吃是会死的。”
在他面前的桌上,水滢耷拉着头,有气无力道:“你不必理我,若这会儿死了,也只是应了天命罢了,反正我的家人这会儿都死了。”
沈遥夜停了会儿,道:“你从来是最善解人意的,怎么现在却钻了牛角尖?你既然说天命,你父母他们做了不该做的,自然应了天命,你又不曾做恶,自然跟你不相干……”
“不是这么说,”水滢的眼睛里朦朦胧胧,半晌竟有薄薄地泪光涌了出来,“我先前一直说跟着夜哥哥你自在,但不管如何,一旦回头,在皇都仍是有个家的,如今连家也没有了,世间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她想放声大哭,毕竟又忍住。
沈遥夜楞住,他第一次看到蛇会流泪。
过了片刻,沈遥夜突然说道:“你以前曾问我的出身,我并没有告诉过你……那你可知道,我小时候家里是什么情形的吗?”
水滢微微抬头。
第45章过往
风裹着雪,打在窗扇上,扑啦啦作响。
沈遥夜的眼前,也浮现出一幕风雪交加满目肃杀的场景。
少年道:“我出生的地方,是个极为偏僻的村落,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水滢“嗯”了声:“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的。”
沈遥夜笑道:“但在我这里,却偏偏能一概而论。”
沈遥夜的生母在他出生的时候难产而亡,他的父亲是个酒鬼,没有耐心照看一个婴儿。
原本有个奶奶,时常会弄些米粥来喂养这孩子,但因家贫,大人的饭还没有着落,有一次家里唯一的几粒米也没有了,小孩子饿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正村里有个流浪狗生了崽,小狗崽们饥寒交迫下只活了一只。
老婆子没有办法,就把小婴儿放在那大狗身旁。
大狗虽是畜类,却极通人性,把小小地婴儿叼到自己身旁。
婴儿饿极了,本能地找到奶/头,拼命地吸吮起来。
一个人类的婴儿,跟一个小小地狗崽,一起吃着大狗的奶,就这样吊了几天的命。
老婆子本是绝望无法了才做了这荒唐的事,起初还以为那大狗凶恶,也许会咬死孩子也未可知,没想到阴差阳错地反而救了沈遥夜的性命。
老婆子照看了沈遥夜五六年,终于捱不住去世了。
他的酒鬼老爹,虽然也把身子折腾的坏透了,一时半会儿却还不死。
只是又多添了一件毛病,一旦喝醉了,便会暴打小小地儿子。
沈遥夜常常被打的头破血流,死去活来,这老东西一点儿也不担心会把小孩子打死,横竖对他而言,就算打死,也不过是家里少了个碍眼的东西。
沈遥夜那会儿年纪小,起初只是哭叫着躲,后来慢慢地便学会了逃开藏起来。
可是村子里的那些无赖闲人,有时候看见他藏躲,还会恶作剧地告诉那酒鬼,引他来殴打沈遥夜,以此为乐。
没有老婆子照应的日子里,日子更加艰难。
沈遥夜九死一生地长了几岁,他在村子里最好的朋友,就是那只大狗跟小狗。
谁知在他八岁那年,大狗在一次觅食中被人打伤了……
后来,便死去了。
于是,只剩下那小小地黑狗跟沈遥夜相依为命。
沈遥夜此刻已经懂事,但凡他所到之处,便有无数的冷眼跟嘲笑,同村的其他小孩子因为受了大人的教唆,也对他白眼相看,拳脚相加。
沈遥夜被酒鬼老爹打怕了,又因为他年纪小,被这些人围攻,毫无还手之力,也不懂得还手,只是任由人百般地欺凌,几乎成了习惯。
每当这时候,小黑狗都会跑出来向着那些孩童狂吠,把那些顽劣的孩子们吓跑。
谁知道,黑狗的这种举动,经过孩子们的口告诉了大人们,那些大人便合计要除掉黑狗。
沈遥夜从一个孩子口中得知,恐惧无奈之下,赶紧领着黑狗逃进了村子旁边的树林里。
一人一狗在树林里游荡,起初靠捡些果子来充饥,小黑也会打猎,捕捉些野兔之类的来给小孩子吃。
在林中的日子,沈遥夜常常看到一团黑色的气息在他们周围徘徊,像是要靠近自己。
但那气息一旦逼近,小黑都会向着对方狂吠,那东西似乎害怕小黑,便不再逼近。
沈遥夜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本能地觉着怕。
就这样熬了三个月,天气转冷。
入了冬,日子更加难过了。
那几天下了大雪,沈遥夜藏在一个枯树洞里,却仍旧被冻的昏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人竟在家里。
沈遥夜大惊,忙爬起身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从村民的口中他才得知,原来是小黑跑回了村子里,引着村民找到了他。
沈遥夜忙问小黑在哪里,却换来了无情的嘲笑。
“那只蠢狗,早给一斧子砍死,扒皮炖了吃了。”
“别说,这狗吃起来还挺香的。”
少年听了这两句话,晴天霹雳,又像是自己也被人一斧子砍中。
他瞪大了血红的双眼看着面前大笑的几个人,向来怯懦胆小的他,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量,他大叫一声冲上前去,把那个摸着肚皮回味的人撞翻在地。
旁边的人先是吃了一惊,然而沈遥夜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又能怎么样?便大笑被扑倒的那人没有用。
被扑倒那人起初还揪住了少年的头发,想要把他甩开,谁知沈遥夜低头,猛地向着他的脖子上咬落。
跟小黑在森林里生活的那段日子,沈遥夜见过很多次小黑捕猎,都是一口咬住兔子的脖子不放。
所以在这会儿,他也狠狠地咬住了对方的脖子没有松口。
鲜血涌出来,滋味腥咸,但少年只觉着快意。
他突然想,就这样把身边一个个的恶人都活活地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