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杀业
席地而坐的李铮身子向前一探，脸旁距离明远不过寸许，神色狰狞道。
“秃驴，准备好去死了吗？”
明远低头垂目，双掌合十，说道，“麻烦施主了。”
“好！”
李铮一跃而起，云翎干净利落的向他刺去，但他此时有佛光护持，枪尖被阻不能寸进。
“你要拦我？”李铮冷漠的看向年轻和尚，“那我只好把你一起杀了。”
“阿弥陀佛，”年轻和尚摇头道，“施主若是动手，就是犯了杀业，贫僧劝施主莫要涉此因果。”
“又玩这一套？”李铮冷笑了一声，“我说过我不问因果，只看今生！”
“施主有大善心，贫僧看在眼里，之前是贫僧错怪了施主。”年轻和尚低头致歉。
李铮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冰冷。
“但人无二心，善心、恶心都是同一颗心。善心一转便是恶心，烦恼清净亦是菩提。”年轻和尚说道。
“你的意思是，指望这老秃驴能幡然悔悟，立地成佛？那谁对被吃的人负责？”李铮声音凌冽。
年轻和尚摇摇头，神色悲悯。
“我说的是施主。杀了明远，其业不会因此消除，而施主因此杀生，造极重罪，当坠恶道，生生世世难以终结。”
“施主的善心岂不是成了恶心？”
“明远此时已是必死之人，佛光不过将他生命短暂延续，施主又何必再添杀业？”
李铮吐了一口气，他知道年轻和尚说的是实话，从他的角度也确实是为自己考虑。
“但不将他打成肉泥，我心意难平！”
回想起明远说话时悲天悯人的神情，李铮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为了变强将自己的弟子全部吃掉，这种人就应该被抽筋剥骨，有什么资格摆出这副表情？
“业报终须受，施主若肯相信贫僧，便交给贫僧吧！”
年轻和尚看向他的神情有一丝祈求。
李铮吐出一口浊气，将云翎插进地里，冷冷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他若不死，你便和他一起死。”
年轻和尚点点头，扭头看向明远。
“明远，你罪孽深重，犯下无边杀业，今天便在此终结了吧！”
明远感激的看向年轻和尚，说道，“多谢小师父。”
年轻和尚神情肃穆，盘膝而坐，双手仰放于腹前，两拇指指端相接，呈禅定印。
明黄色的海青僧衣翻飞，天上的星辰陡然一亮，身后似有佛陀闭目端坐。
梵音佛唱响起，李铮只觉内心安定，过去想不通的问题通通找到了答案，所有的烦恼都离他而去。
明远痴痴的看着佛陀虚影，泪水肆意横流，喃喃道，“佛，佛啊。”
“嗔恨是因，身死受苦是果。明远，你恨吗？”年轻和尚开口说道，佛音振聋发聩。
“不恨。”明远摇头道。
“今生杀业在此终结，未来生生世世的业报，你便自行承受吧。”
说罢，背后巨大的佛陀虚影动了，手指轻轻点在明远眉心。
一声轻响，他的身体从眉心开始裂开，如同碎玻璃一般，布满了蛛网样的裂纹。
“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众生皆如是！”明远看向佛陀，声嘶力竭的喊道。
接着在漫天佛光里，随佛陀一起化为飞灰。
底上只留了一件残破的袈裟，明远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李铮问道，有些不解。
年轻和尚脸色有些苍白，说道，“明远终究是因为施主才濒临死亡，这深重的杀孽业报纠缠，施主若牵扯其中，几世轮回也无法摆脱。”
“如今，这杀业到明远就截止了，而施主无覆无记，与此无关。”
李铮有些意外，这和尚竟然真的是为了自己。
他认真的审视年轻和尚，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法号，释空。”
“你倒是有几分慈悲模样，不至于让我对佛门彻底失望。”李铮对释空倒是有些肯定。
“施主有菩萨心肠，就是杀业太重，若肯放下屠刀，拜八十八佛，有望消业除障。”释空劝说道。
“菩萨不也是左手捧经，右手持剑，你为何让我放下屠刀？”李铮反问道。
释空笑了笑，说道，“菩萨的智慧剑，斩的是世间一切无明烦恼。施主的银枪，是为了杀生，岂能一概而论？”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大师又怎么定义何为杀生呢？”
李铮抬头看向夜空，眉眼慈悲，全然不见刚刚暴起杀人的模样。
释空眉头一皱，想要说什么却如鲠在喉，最后陷入沉思。
李铮哪里懂什么佛法，不过是随口抖个机灵罢了，若真和释空辩起来就尴尬了。
“释空，你是哪个单位的？”他急忙打岔道。
释空抽回思绪，虽然不知道“单位”是什么，但也能猜到大概含义。
“贫僧来自无妄寺。”
“无妄寺？正道四宗之一，天下佛门圣地的那个无妄寺？”李铮惊道。
“确实是叫无妄寺。”释空点头道。
怪不得这和尚年纪轻轻却佛力浩荡，来头果然不小。
“施主身为金刚密宗的高徒，千里迢迢到此，应该也是为了青州城秘境？”释空问道。
“青州城秘境？”李铮心里一跳，但面不改色。
“秘境开启在即，青州城内风云际会，没想到一向神秘的金刚密宗也来人了。”释空自顾自的说道。
李铮眼睛一转，说道，“是啊，说来惭愧，我从未离开过草原，此次出来竟连路也不认得。”
释空了然，说道，“无妨，你我大可同行。施主妙语惊人，颇具慧根，正好路上你我可探讨一番。”
“出门时师父交代了些私事，我还要去趟无央城，怕是不能和小师傅同行了，”李铮眉头一皱，神情懊恼，“连这次秘境恐怕都赶不及了。”
“施主莫要担忧，距离秘境开启还有近一个月的世间。大梁和白狄毗邻，只要施主别耽搁太久，肯定是来得及的。”释空安慰道。
“那还好，”李铮松了一气，“那我们就在大梁青州城再见，到时彼此也有个照应。”
释空点点头，“这次秘境不同以往，恐怕没那么轻松。那贫僧就先行一步，在青州城等候施主。”
李铮满意的笑了笑，“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