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郑芝龙
“朝廷要开海禁了!”
这个消息犹如闪电一般在福建迅速传播开来,不单是福建的官府,就连福建的百姓也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华夏有句老话,叫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作为一个临海的省份,福建的百姓们却没有从大海中获取到什么好处,反而因为一份荒唐的禁海令而被迫将双足禁锢在了大陆上,眼睁睁的看着富饶的大海而饿肚子。
当然了,朝廷的禁海令也要看对谁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禁海令自然是一道枷锁将他们牢牢的囚禁在了陆地上,但对于那些士绅和海商来说禁海令无疑就是一纸空文,茫茫的大海有那么多的财富,你居然不让我下海那可能吗?
俗话说得好,再好的法令条文也要人来执行,在糖衣炮弹的攻击下,无数的朝廷官员倒了下来,那些海商们几乎就是以半公开的名义扬帆出海,这些人一个个自然是赚得盆满钵满。
现在禁海令解除了,普通的百姓渔民自然是欢欣鼓舞,他们再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摸摸的出海打渔了,朝廷也不再禁止他们出海,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按理说,朝廷解除了海禁是件大好事,大家都应该高兴才是,但对于那些海商们来说解除海禁无疑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以前朝廷禁海,他们便可以借助禁海的名义买通官府严禁老百姓出海捕鱼、做买卖,将海上的生意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里,毕竟后世有句话说得好,什么生意最赚钱,当然是垄断最赚钱了。
但是现在朝廷解除了禁海,那么以往他们可以尽情挥舞,看谁不顺眼就打谁的大棒没了,这样一来大家就同处在了一道起跑线上。以往被他们牢牢摁在地上的普通百姓和那些小商贩们一下就翻了身,眼看着一夜之间自己就要冒出来无数个竞争对手,那些大海商们一下就傻了眼。
“巡抚大人,朝廷怎么就突然下了这道旨意,事先我们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啊!”
巡抚衙门的前堂里,一身常服的夏大言端坐在首座上,在他的下面则是四五名或是中年或是年迈的男子,一名年约五旬身穿淡蓝色丝绸长衫的中年男子面带苦笑的看着他。
夏大言端着茶杯,用茶盖缓缓的拨了拨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慢慢的喝了一口后这才将茶杯放在桌上面含笑道:“韩会长,朝廷一下就开放了海禁这不是好事么,从此以后韩会长你们尽可大大方方的出海做生意,再也不用担心来自官府的为难和刁难,你们还有什么可愁的?”
韩会长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变成了苦涩。他心里虽然有一肚子的妈卖批要说,但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身后一名长得很是富态的中年男子赔笑道:“巡抚大人,草民等自然也知道朝廷开了海禁也是心系百姓,只是我大明已经执行海禁数百年,一旦贸然开禁,海外之物便会大量涌入我福建乃至大明地区,如此一来势必会导致货物价钱下跌,如此一来我福建一带的货物行情必然陷入混乱,韩会长身为福建商会的会长也是忧心忡忡,所以便联络了我等前来面见巡抚大人想要讨要个主意。”
“讨要主意?”夏大言闻言后不禁晒然一笑,扫了这些人一眼淡淡的说道:“韩会长,今天既然你们几位来到这里,那么本官也有几句话要跟你们说一声。陛下开海禁的旨意已下,是不可能会改变的。既然你们说担心开海禁后担心海外之物大量涌入我大明导致货物价格下跌,本官这里倒是有个主意,你们可愿听一下?”
韩会长等人相视一眼,有些无奈的说:“请巡抚大人示下!”
夏大言手捋胡须道:“如今福建匪患四起,郑芝龙这个匪首更是率领乱匪攻城掠地祸害我大明百姓。如今朝廷已然派出江宁伯率领数万朝廷大军抵达福建,不日便要讨伐乱匪,想那大军驻扎在此,所需要的粮草辎重便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尔等回头可求见那江宁伯,将为大军提供粮草的差使接下来,如此一来尔等即赚了银子,江宁伯的大军又可省去贩运粮草的辛苦,岂不美哉?”
那名长相富态的男子一听,不禁面色一动开始沉吟起来:“咦……这个生意倒是可以做哟,只是价格方面……”
富态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韩会长给打断了,只见他朝夏大言拱手道:“巡抚大人,此事毕竟事关重大,请容我等商议一下后再给您回复。”
夏大言点了点头,如此也是正理,那尔等便回去商议一下吧,不过时间不等人,尔等还需尽快回复本官。
韩会长连连点头:“是是……大人说的对,我等最迟明日便给大人一个回复,不会让大人久等的。”
“如此就好!”夏大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之色,端起了手中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站在夏大言身边的一名仆役见状后高声喊了声:“送客!”
韩会长等人见状也站了起来向夏大言告辞。
等到他们几人出了巡抚衙门,那名长相福泰的中年男子问道:“韩会长,适才夏巡抚的提议多好啊!江宁伯数万大军驻扎福建,美日所需的粮草辎重便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咱们为何不将江宁军所需的粮草辎重给包下来,如此一来对我等也是个不小的补贴嘛。”
“你们知道什么!”
韩会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们只看到给江宁军运送粮草辎重可以赚银子,却忘了江宁军来福建是干嘛的。你们别忘了,他们是来剿灭郑芝龙这些贼寇的,你们昨儿个没听说吗,江宁伯已经任命卢总督为新任的福建水师提督,总共要耗子三百万打造一支全新的福建水师,若是让江宁伯将福建水师建成,哪还有我等的活路?”
“咦……这也是啊!”
众人听到这里心里这才猛然一惊,他们这些海商为这些年为什么能自由的穿梭在大明与南洋、扶桑之间,赚取大量的金钱?还不是因为他们买通了官府,加之大明水师如同虚设,他们才能够自由的纵横海上,如果福建水师真的创建起来,他们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一想到这里,众人这才慌了起来。富态男子急着说道:“韩会长,那咱们怎么办?我可是听说了,这位江宁伯可不是什么善茬,听闻他在辽东的时候就把建奴杀得血流成河,甚至还铸了好几座京观。回到朝中后,他又力主对咱们商贾进行收税,若是真让他在咱们福建站稳了脚跟,咱们的好日子可就要到头了!”
“你们现在才知道啊!”韩会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福泰男子一眼,最后沉吟了好一会才咬着牙道:“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让海禁解除掉。既然咱们不能明着反对,但却可以暗地里给他们下绊子。你们都听着,回去后咱们就这样做……”
不提众人商议着如何给杨峰下绊子,杨峰要重建福建水师的消息传出来后,立刻就要潜伏在厦门的探子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在福州马尾的一座颇为气派的大宅子里,一群身穿着短衫和宽松的裤衩,赤着脚的汉子正围着一张桌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其中坐在首座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这名年轻人皮肤白皙容貌俊秀,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头上戴着方巾,任是谁第一眼看到他都要赞一声好一名俊俏的后生。
这名俊俏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纵横福建、广东两省的海匪郑芝龙。
郑芝龙年幼不喜读书,喜好拳脚棍棒,年少之时便带着弟弟郑芝虎、郑芝豹追随日本平户岛的华侨大海盗商人李旦门下,初时担任翻译等工作,逐渐成为李旦的得力助手,深得李旦信任,并被李旦收为义子。
几年前,李旦死后,他在小琉球(台湾)的产业和事业都了归郑芝龙所有,为郑芝龙合并当时台湾既有的其他汉人武装势力(主要在今云林北港地区),及从大陆招收新的势力到台,创造了条件。
郑芝龙也是个有魄力的人,他接收了李旦的产业和事业后,很快就聚拢了一大批手下干起了海盗的勾当,随着实力的增加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今年更是公然对抗起了大明朝廷。由于大明水师早已名存实亡,郑芝龙纵横海上可谓是全无对手,最后胆大包天的他竟然纠集了上万人袭扰起了福建和广东。
由于福建、广东等地沿海等地卫所几乎全部糜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郑芝龙率领贼寇在广东和福建纵横驰骋,前些日子郑芝龙更是率领贼寇攻下了福州,到了这个时候夏大言等人才意识到事情再也遮掩不住,这才上报了朝廷。
郑芝龙看着桌上的兄弟们喝得有了三分醉意后这才轻轻拍了拍手掌,听到掌声后熟悉郑芝龙脾气的众人立马停下了筷子看向了自家的老大,只听郑芝龙朗声道:“兄弟们,今儿个我将众兄弟召集起来一是为何和诸位兄弟喝酒叙旧,二是为了向众兄弟通报一下刚收到的一则消息。”
众人没有说话,依旧静静的看着郑芝龙。
郑芝龙只是说了一句话:“朝廷派了大军来剿灭我们了。”
听到这里众人面面相窥了一会,随即爆发出了一身哄堂大笑。
一名相貌粗豪的汉子忍不住笑道:“大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感情就是这么一件芝麻绿豆大的事啊?”
郑芝龙暗自摇了摇头:“你们不想知道朝廷派来的是什么人吗?”
粗豪的汉子用手一抹嘴角的酒迹,大笑道:“我不管朝廷派来的是什么人,我只知道如今的朝廷就象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
“阿豹,你这个性子要改一改了。”郑芝龙指着粗豪的汉子无奈的摇头道:“你要是知道了朝廷派来的人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说话的粗豪汉子正是郑芝龙的五弟郑芝豹,看到郑芝龙说得郑重,他不禁好奇的问:“大哥,这次朝廷派谁来了?”
郑芝龙淡淡的说道:“朝廷派来的人,他们的名字叫杨峰。”
“杨峰?”
郑芝豹思索了一会,有些疑惑的说:“这个名字挺耳熟的,好像在哪听过。”
众海匪们也思索了起来,良久一个人突然叫道:“我知道了,这个杨峰不就是最近才被朝廷封为江宁伯的那个杨峰吧?”
“正是他!”郑芝龙冷笑道:“看来你们对外头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啊。”
“哪能呢大哥!”
郑芝豹也醒悟了过来,一拍大腿道:“我记起来了,这个杨峰不就是前些日子在辽东大破建奴的那个人么,听说这可是个狠茬子,他在辽东可是杀了好几万的建奴,最后还把建奴的脑袋都铸成了京观,这事整个大明都传遍了!”
“你知道就好!”
郑芝龙正色道:“消息上说,杨峰已经于几日前来到了福建,大军正在休整,过几日便会向咱们开来,打算收复福州,诸位兄弟你们怎么看待这事啊?”
“这个嘛……”
众海匪们全都不复刚才的嚣张,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杨峰的名声全都是他用血淋淋的人头和尸体堆出来的,尤其是他喜好铸京观这个嗜好更是被东林党人四处宣扬弄得天下皆知。
东林党这么做的后果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就是杨峰在士林和不明真相的百姓眼中的名声变得很坏,而好处就是像现在这种场合了,任凭再凶悍的歹徒悍匪一听到杨峰的名字也不禁全部变色,即便是郑芝豹这个平日里凶悍的角色得知这次统兵前来的人是杨峰后也不复刚才的嚣张。
郑芝龙看着全都安静下来的众人,白皙俊俏的脸沉了下来:“怎么……都怕了么,刚才不是笑得挺开心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