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奇子
城中西侧,御前坊,坊中百姓都去看花灯了,显得冷冷清清。
因为御前坊处在城中最西侧,加上此刻皇帝登崇武门,所以并没有官军驻扎,仅有一座瞭台孤零零立在坊中。
坊门前摆着一木桌,两尺见方,对坐着两位老人。
说是老人,其实五十岁上下,一看二人精气神很足,一个穿红衣,一个穿白衣,对着一副象棋,正在博弈。
这时一队军士衔枚而进,来到坊前,分列两旁,中间闪出一个人来,正是曹无量。
曹无量来在近旁,抱着膀子看两位老人下棋。
不多时,那白衣老者突然发难,将红衣老人的将逼在了角落里,再无回旋的余地。
红衣老人见状狡黠一笑,伸手往棋盘上一抹,将残局打乱,说道:“不玩了不玩了。有事要忙。”
白衣老者看着,哈哈大笑,“没有棋德,老冲,你还是这般小孩子气。”
老冲也不在意,回过头来笑道:“小曹,让你久等了。”
白衣老者起身说道:“小曹,你也老了啊。”
曹无量点点头,上前施礼,嘴里说道:“见过西南二仙。”
只见那老冲拍了拍身上的土,整了整这一身大红色的蟒袍,旁边的白衣老者看见,背着手哼了声,说道:“小曹啊,你说有些人啊,就是好显摆。”
“有能耐你也整去。”红衣老冲很臭屁的说道,甩了甩自己的袍袖,哈哈大笑。
“世俗。”白衣老者回呛。
“你老黑说这句话,就没免俗。”
“庸人,我是跳脱出去,无拘无束。”白衣老者气冲冲说道。
老冲没搭理他,留他一个人在原地背着众人吹胡子瞪眼。自己走到曹无量身前,伸手道:“我看看。”
曹无量将杨柯的佩刀递给老冲。
老冲拔刀,发现就一个刀柄,刀鞘里空空如也,有些惊讶,说道:“刀中有玄机,此刀为妖族所铸,据说是上任狼王的宝物,上任狼王当年被符宗天师所擒,死在京城,此刀再无音讯。没想到在你这里。”
曹无量摇摇头,“是我手下一个人的。”
“和我说说,”白衣老者来了兴趣,上前打量着这把刀。
“此人叫杨柯,与三年前来从京都府调至五军都督府当值,两年前八月…”曹无量缓缓说着,大街之上冷冷清清,只有曹无量平淡的声音诉说着。
皇帝扶着玉珞上的四海祥瑞杆,看着那万民灯,迎风化为九层莲花,片片如刀点点似桃,层层叠立,在风中摇曳,微微转动着缓缓上升。
裹了裹身上的羽氅,皇帝看着城内外的百姓。一个个昂首相盼,满脸的开心,小孩子对着万民灯指指点点,欢呼雀跃。
“皇上圣明,”一个小孩子拍着手,对着万民灯许了个愿。
旁边他父亲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珏儿,何出此言?”
小孩指着灯说道:“爹爹,自我出生以来,这是第一次在子时,看到如此盛景。若不是皇帝圣明贤德,五年之间扫清寰宇,我国内百姓安乐,怎会有此幸事。”
旁边一老者搭话,“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解。”
小孩对老者行了一礼,“谢尊驾夸奖。”
小男孩父亲摸着他的头,对他说道:“珏儿,要踏足于地,才能真正体会万民之需。如今虽然我大明无战事,但西南有贼侵扰频频,北方九镇连降大雪,想来天蒙帝国和汝贞部,朵颜部久在极寒之地,缺衣少粮已人马疲惫,如不与大明交好,必然进犯。如今万民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万民灯啊。”
“这也许是大工匠不参与督造万民灯的理由吧?”老者点点头,眼前的男子所说,很有道理。
“爹爹,孩儿知道了。”珏想了一会,点头应是。
“说说看,你明白了什么?”男人淡淡说道。
珏略一思索,开口便惊到了老者,“目前北方战事之重心,应是满足朵颜部和汝贞部的需求,这两部落位于我大明和天蒙国之间,只要给予足够的钱粮衣物,使之与边军配合,便能使之将天蒙国冬狩之猎阻在九鹿山北。”
看到父亲点头后,他歇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此,天蒙帝国必然有条件去诱使两部和其配合,或者是借道攻击我边军九镇之一为突破,一旦突破防线,九镇之后沃野千里,便随之纵马围猎。”
老者深吸了口气,这孩子年纪不大,说话并不浮躁,没有这个年纪得天真,天马行空的童言,而他眼睛里射出的光芒,隐隐有大将之风,将前线之战事分析的很透彻。
不禁开口问道:“依你只见,当如何处之?”
珏看了老者一眼,缓缓吐出三个字,“狗咬狗。”
“继续说,”珏的父亲说道。
“因为天气寒冷,朵颜与汝贞部,已迁徙至九镇不远处,因我朝不像天蒙国,经常出来打草谷,我大明与之交好,两部习以为常。四十年来,军中将士屯田自给,应圣人旨意,与两部男女通婚,现有亲属关系者不下万余人。”珏越说眼睛越亮,两只手都开始比比划划。
老者听的入神,点头说道:“你是说,可以从这一点深入?”
珏兴奋的点点头,“皇帝如下怜民令,命与大明军士通婚者皆可入九镇避风雪,等开春再回归本部,想必没有人会不答应,然后再下一道圣旨,怜悯两部属民,游牧生活不易,也可依城驻扎,城中给予物资,或可入城避风雪。城中设朵颜坊,汝贞坊,城东城西互不相闻。”
“若天蒙来敌?该当如何?”
“朵颜,汝贞所部战士,编入我大明军中,出城迎敌,老幼于城中可保性命,免于生灵涂炭。”珏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了右手手心上。
“如三十年前,此计尚不敢想,如今之势,用此计策,是长治久安之计。”老者忍不住赞叹道:“方才我夸你聪明伶俐,是我老了眼拙。你虽年少,但眼界之宽,所言之事,可为我师。”
珏听了此言连连摆手,“老先生谬赞,小子担当不起。”
“老先生,有劳听了犬子乱语,有失言之处,还请担待。”珏的父亲冲老者拱了拱手。
“此子以后,不可限量。”老者慈祥的看着珏的脸庞,良久,说了这八个字,进城而去。
“你家孩子很聪明,我很喜欢。”珏转过去,看到一个小道士冲他笑嘻嘻的说道。
“贾道长一向眼光独到,”葛布长衫的东山柳说道。
“谢道爷真言。”珏看着这小道士有种亲近感。
“这位道爷,这位大侠,你们要去哪里?”珏的父亲站到他的身前,有些警惕的问道。
这两人的组合,实在有些诡异。
东山柳指了指城头,“朝天子。”
“天子见?”珏的父亲愣了愣。
“也许吧。”贾湖刻走过父子身旁,拍了拍珏的脑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