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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说,这时候他竟然笑了一下,偏过了头摸了摸鼻梁,“你比我想得……啊……我看到你,竟然……竟然……”
竟然恨不起你来。
顾声还没作出什么反应,江承吐出口气直视着他,故作轻松地向他点点头,说:“我这就走,这就走了……我就想告诉你,京北的事我挡着,你就……安心过你的。”
他看着顾声,那时他的眼神里几乎已经不存悲伤之外的东西,沉重压抑得仿佛能将人当场溺毙。他只这么深深看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眼,就像要将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复制一份到脑海里去,然后绕过他拉开了门
顾声侧转身,按了按额头,开口说:“其实其实我不太记得了,什么‘京北的事’。所以你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了。”
“不,我都是……”江承转过身,慌忙要解释。
顾声没理会他,顿了顿,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轻声道:“你若当真对我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喜欢……”
江承一时以为他会提什么要求,慌忙抬头去看他:“什么?”
顾声笑了一下,笑容里竟透出些残酷的意味,他说:“那也是你的命。”
……那种神态恍然得像一个梦境,将江承的记忆一瞬间牵引到一年前,他第一次在长福酒楼看见顾声的时候,而引起了丝丝缕缕的温情,而那近乎残忍的句子却一刹那割碎所有假象。
而他只却听顾声淡淡地继续道:“……我之前急病一场,记性和体力都大不如前,这儿的中医让我去大医院看看,我自己知道恐怕是活不太久了,不愿再遭罪,也就不去。”
他侧着脸抬起头,神情疏离而冷淡:“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我要泼狗血了,哈哈哈就问你怕不怕哈哈哈(不存在的)
第48章遗忘
48.
江承一愣,霎时间如五雷轰顶。
当时他的脸色一定太过可怕了,狰狞扭曲得好像要当场扑上去抓着那个形销骨立的年轻人的肩膀,质问他在胡说八道什么,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叫他的名字,告诉自己他之前都只是为了气他。
江承站在那里忘了动作,另一个年轻人却正在这时敲开了房门,半拖半拽地把他拉到了外面。
那个青年说,我是接到上级的的指示,过来照顾患者的。
那个青年又说,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他之前又发生过什么,总之他现在不记得一些事情了,看起来你也是其中之一。我推测他是创伤后的应激性情感障碍,学名心因性失忆症,对特定对象和情境的遗忘,这概念是外国的新玩意。
那个青年还说,他比较悲观,按我的角度看情况并没有那么糟,只是他并不配合。
最后他说,我们见过的。
你好,我叫杨宪。
他说了什么,其实江承没怎么听进去。确认他没有性命之虞外,江承只记住了一点。
那就是顾声忘记了。
顾声确实把他忘记了。
为什么?
怎么可能?
这真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就好像你恨一个人恨得恨不得把他撕碎了吃下去,潜意识里又挣扎着叫嚣着不可抗拒的迷恋与沉沦,你刻骨铭心地记住了那么多他的事情,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做过的事他造成的伤害,都不可挽回地嵌进了你的灵肉骨血之中,你的灵魂备受摆布,你对臣服甘之如饴,你一个人跋涉过了千山万水,上演了无数场自相残杀的独角戏,而那个也是唯一一个主角,轻描淡写地说,我忘了。
我忘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爱和恨,忘了你对我的暴虐与□□,忘了你虚伪而苍白的安抚与善意,忘了你所代表的一切霸权和暴戾。
你宛如众生之中一缕烟尘,不配在我生命中留下丝毫痕迹。
你的全部椎心泣血的爱与悲哀,统统于我无关。你对一切过去的计较,只是与你自己的计较而已。
江承不忍心亲自动手,只要他暗示一句,紧盯着顾声的那些人不会让他活到下一个小时。
届时他和顾声的一切血海深仇全都随着死亡一笔勾销,活人怎么和死人算账呢,而难道顾声就在乎他江承找他算账么?
江承不愿意。
他死咬顾声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鬼话。只要顾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要他手里攥着京北军的军政大权,就没人能动他什么。
他仍有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呢?
顾声没再关门,也开了一部分窗,他煨上了当天的药,空气中弥散着属于中药苦涩的味道。
江承走了回来,没有再进去。顾声正拉了把很小的板凳坐在炉火边,火光微微映红了他的脸,这样的画面给他染上了些许俗世的烟火气,看得江承心里一动,紧接着又疼得死去活来。
江承清了清嗓子,顾声没有回头,他的话音仍低低地说:“我不打扰你……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今天我只是……我只……以后不会了,书和屋子帮你简单整了一下,你……你别在意。”
顾声屋里东西不多,被褥衣服什么的也还算整齐,只是屋里散乱放着些书。江承刚趁着顾声出门进他家就注意到了,他拿起来看,净是些他看不来的高深玩意,顾声有些夹了书签和笔迹的他也不敢乱动,就规整了一下。
顾声不知听见他说话没有,不过他以往都是无视江承的,以前江承为他不作回应暴跳如雷,现在只觉得他能在他的视线里就再好不过,遂接着说道:“你之前那么说……那你就当我是你以前的狂热戏迷吧,我不会打扰你了……我就……偶尔看看你。”
他预料到顾声不会作答,说完这番话,也不多待惹人生厌,道过告辞便离开了。
顾声垂着眼睛看着炉火,蒲扇鼓风下跳跃的火焰模糊了他的眸光,只听他似是嗤笑一声,很深很深地叹出了口气:
“你不必做到这样的……”
他顿了好一会儿,门外的脚步都已经淡得听不见了,又轻声道:“江承。”
.
江承说到做到,真的没有再去打扰过他。
尽管杨宪说了他不记得,但江承近乎直觉地觉得顾声没有忘记,起码是没有完全忘记。
可能是江承的科学思维还跟不上现代医学,或是仅仅出于私心,他就是根深蒂固地觉得,那样深重而激烈的一切,就算是病理性的忘记了,总也会留下一星半点的印象的。
不过尽管他小心翼翼,怀揣着各种各样的心思,游走在那间院落四周,但确实再没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
江承后来抓着杨宪,逼问他这是不是生理问题,有没有治好的可能。
杨宪挠头,说这方面研究无论是国内还是国际上都还没怎么起步,也许可能跟生理病变有关他说他一直有头疼的毛病,好像大病之前还是正常的,但现在技术跟不上,我不能确定,所以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也许就永远这样。
说来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