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中国浸强胡浸灭(续五
“济济京城内,赫赫王侯居。
冠盖荫四术,朱轮竟长衢。”
“习习笼中鸟,举翮触四隅。
落落穷巷士,抱影守空庐。”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咏史八首,晋代文学家左思
我是分割线
再度被打的只剩下一座孤城的楚州刺史兼团练使高越,也站在扬州外郭药市桥的街边楼台上,默默看着檫身而过的这一幕。造成他如今这副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来自蔡州贼秦宗权麾下的大将孙儒了。
好在入冬之后的大雪连场,让这位蔡州将麾下那些衣衫褴褛的贼军行动不便,而暂停了在淮上的攻城略地之势,他这才有机会走脱出城来,沿着上位完全冻结的漕河,南下扬州请兵和求援一二。
但是闻着扬州城中哪怕萧杀冬日也无法掩盖的脂粉味,看着街边高楼上形同彩帜的裙裳。高越不由有些不知身是何乡的恍然错位感就好像之前在兵血凶战,满城凋敝与惨败的楚州州城当阳的经历,就是一场随时可以戳破的梦幻似的。
但是淮南境内乃至天下绵连的战火,还是免不了给这座仿若是千载未变的东南胜地,带来了另外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比如徘徊在城墙内外的街坊中,又被去干的到处都是流民,
“高郎此番请兵须得的有所小心了,新近吕内史主持的节衙内行事颇多张扬之处”
随着沙哑而宛然的女声,一段肉光十足的皓臂从背后缓缓的揽住了高越款声道:
“半月前就以备贼为由,派莫邪都出面查封和接管了那些在京公卿贵戚、王公百官名下的邸店、行栈、质铺等产业,只有成德、魏博、卢龙诸镇的背景方才得免啊。。”
“而后更是暨此更换了州长史、司马、别驾、诸曹、判官以下的十数员要职如今保不准衙外的行营梁大使也要有所动作和反弹。。若有不慎就怕会卷入两边的争斗之中了。”
没有说话的高越再次叹了一口,自从那位世人所敬仰的祖叔高郡王,一边沉溺于修炼养气,一边以风痹不良于行为由,再度拒绝了朝廷的征召和号令,又被宣布罢夺行营都统和之后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虽然眼下淮南节衙还在事实上控制着淮南的局面,但麾下各路守臣各自打算的发散心思也越明显了。高越也不得不暂时抛开身为高氏子弟的立场,而更多为自己手中掌握的权柄考量起来。
这时候,在偌大如棋盘林列的扬州城另一端,在开门不久之后就迎来了另一番的动静。
“船来了,船来了。。”
“荆州船来了”
然后,就像是原本有些清寂的城中街巷,顿时涌出许多成群结队奔走去往的身影,而变得活跃起来就连那些犹自团坐街边的露天下的流民,也被人给驱赶起来。
高越不由的再度重重叹了一口气,如今能够在扬州城中反响如潮的,反而是这些明显具有太平贼背景的荆州、广府商人了
虽然扬州城里从上到下是个人都心知肚明其中的干系,但是无论是淮南幕府中人还是节衙行营,或又是各地防御、团练、兵使,大家都装作一副彼此都不知情的样子。
因为他们的到来也代表着,各种新鲜补充入这座大都市的物资供应和珍玩宝货、奢侈消费品等等,让扬州城得以保持昔日富华繁荣体面的新鲜血液。
其中既有用以保持妇人颜色的脂粉香奁、裙裳珠钿,也有丝帛瓷器茶纸之属的民生日用甚至还有从岭外海路过来的荔、瓜、芒、橙、桃、榴、龙眼、榄等时鲜和腌渍果品。
事实上,现今扬州的大小行院、花坊之中,却不是不是新鲜货色的来源但若是没有能够拿出来待客的果品,那便是不入流和上不得台面的所在了。
“那现今这些客商船只,大抵是多久才来一次呢。。”
想到这里,高越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只是荆州船的话,大抵要半个多月才来一回若是广府的海舶,则是一旬之内就有来回了,”
环抱在他身后的女子亦是应答道:
“这么勤快。。”
高越不由的有些惊讶道,这可是信风和潮汛都不当正时的冬日里啊。
“只怕还有人嫌它来的慢了,晚了啊。。只是如今这些生意自各有人操持和掌握南边过来的海舶主要是吕内史为首府内在经手,而西边过来的江船则是粱大使的行营所属在分润。。”
女子却是不以为然的道,然后她又恳声说。
“高郎若只是经手分销的话倒也无妨,但若是想要直接进行接洽的话,怕是绕不过这两边的干系。。”
这时候随着日头高起,那些被驱赶起来的流民,都已经聚集到了城门边上而步履蹒跚的排成几行队伍,只为了领取那临时粥棚之下的每人一碗清可鉴人的薄粥而已。当然了,这也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善心使然。
因为贩卖这些流民也是城中这些官吏和军将们的一大生意门路。其中按照男女之分,再加上孩童都能卖出不同的价钱来。其中女人甚至比男人还贵上一些,而十岁以下孩童不分年纪就是个添头,大抵值上两袋干谷子。
但是至少这些被转送走的流民之中,会有大多数得以在这个严酷的冬日里得以活下来把。高越如此思量着,心中不免又有些别扭喝腻味起来。
这个国家、这个朝廷、这个地方官府,究竟是出现什么问题了,才会让这些反贼之属来承担这些呢。高越一时嘿然无语,却只觉得手指因为坏死而截取的断茬处,再次隐隐的做痛起来。
而在扬州城中另一处提供早食和茶汤的酒楼里,一名身材微胖的锦衣青年,对着诸多友人斩钉截铁的断然道:
“我已经决意了,这次船来就要启程去荆州了。。”
其他人不由大惊失色或是不以为然的连声劝说起来。
“周硕,你疯了么,那可是贼境啊。残虐缙绅而慢待士人,最好折辱斯文提面的太平贼啊。。除了唯利是图的商贾,谁想去哪儿受苦啊。。”
“二郎你为什么要去荆州险地呢,在扬州这儿不好啊。。要知道其他地方都在乱糟糟的不安宁啊。。”
名为周硕的微胖青年却是有些激动道:
“那留在这儿又能做什么,难道就这么看着大伙儿一起醉生梦死的烂下去,然后有朝一日被饥寒煎迫的流民打破脑袋劫夺了性命去或又是懵懵然之间被人冲破家宅杀掠一空么”
然后又有人叹气和摇头道
“却不至于如此吧,别处或不好说,这儿可是有那位南天一柱、国之壁臣坐镇,一贯不闻患乱多年了啊。。兴许再坚持个十年八年的,就爱国者乱时了呢?”
“那你们可曾亲眼所见这城外,或是扬州境外是怎样的光景?”
青年周硕亦是无奈道:
“世人都说天下财赋半在东南,东南膏脂尽在淮扬,淮扬之富不过扬州可是如今富甲东南的扬州又是什么样子?遍地饥民四起辗转奄毙与道途,而城中依旧歌舞升平夜夜笙笛。”
“衙下号称胜兵七万之众,供军养兵之费不减半分,犒赏赐给反倒是节节攀高,这一切所出何止巨万呢。如今地方疲敝纷乱而备贼治乱尚且不足,难道最后不还得落在我们这些城中士民身上么?”
“就算是暂时不见的端倪,也不过是釜底游鱼,扬汤止沸的苟且一时而已。。我家老母也已然同意了,所以这次算是与诸君辞别了。。”
他当然还有没说出来的地方,就是他家中已然早早派人去岳州、鄂州境内打过前站了确认了太平贼自占据以来的确没有对商家无端下手的范例,才逐渐下定决心的。
因此,当他在这里与昔日的故友话别之际,他家中为数不多的亲族,已经在仆人的陪同下前往码头准备上船了。而在城外的江口码头附近:
“难道本地还有什么指望呢,幕府里充斥着都是阿臾幸进和贿买跻身之辈,地方上则是武夫之辈恣意横行乡里,而官府概莫能制,”
一名扬州本地出身年轻士子贺兰才人,对着一干前来送行挽留的同伴痛陈道:
“那边都已经说出要开万世之太平啊。在此之前这一片污滥浑浊的天下,又还有谁能够做此震耳发聩之论啊。。岂不是一句道尽了天下有志之士的心声与抱负了。。”
“入境难道还有人敢说是彼辈贼么,这难道不是发自大道之声的圣贤之论,追往三代的当世义理和人心所向啊怎么会不是人神往和动心相随之呢,若是再犹豫顾盼,那真的就一切都晚了啊。。”
我是分割线
而在德州安陵城中。
“这就是朝廷图穷匕见的手段啊。。只可惜就值我一条腿脚了。。”
只能斜靠在长塌上的成德节度使王景崇,对着重新掉头赶回来的儿子王瑢冷笑道。
“敢问大人,这事情已经确定是朝廷所为了么。。”
王瑢却是依旧有些不安和紧张的问道。
“当然就是朝廷所为了,你就尽管告喻军众将士好了。。”
王景崇却是一把用力捏住他的臂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郑重道。
“孩儿晓得了。。这就全力清除配合朝廷刺客的内应与奸细所属,定叫大人安心无虑。。”
王荣不由的心中一凛,连忙斩钉截铁的应承道
郑重推荐文学入侵,一部能够让人笑出泪花的神作。看了这书之后,更对于与很多社会现象都有恍然大悟之感。正所谓是亲不亲,阶级分的道理。
世界上的官僚集团和大资本家们,梦寐以求的难道不就是极端的社会阶级固化,让绝大多数人都能996,做一个为他们创造价值买别墅、豪车、包养更多情人的活社畜就好的“美好时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