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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步走来,模样渐渐在湛火眼前清晰起来。
叶溯从前纵然英俊,面上仍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苍白,近来因万事顺遂的缘故,越发显得意气风发。西装外套着黑色大衣,衬得他面若冠玉。
叶溯说:“好久不见了。”
上次见面时骄阳似火,如今已是寒冬凛冽,快近新年。
“的确很久没见了,”他这么说着,默默将手中的小丫头递还给他。
叶溯笑一笑,将孩子接过,弯下腰训两句,责怪她到处跑,训完了便拢到自己腿边,“这是我大哥的女儿,叶思恬。”
湛火知道叶谦结过婚,有个三岁多的女儿,没想到两兄弟剑拔弩张,叶溯对他女儿却很爱护。
“嗯,这孩子很可爱,”湛火看了看时间,心想着文游的烂摊子应当处理得差不多,便低声道,“我还有事,少陪。”
他转身离开,听见叶溯在身后问:
“小湛,你近来过得好吗?”
小湛。
湛火从小到大,鲜少有人这么叫他,叶溯是第一个。他当时正落魄,坚硬顽固不近人情,叶溯就经常问言细语地叫他小湛,企图和他拉近一些距离,久而久之,身边的人都开始这么叫他。
然而如今,湛火其实很讨厌别人这么亲昵地叫他。
有时候亲近的人,做出来的事可一点也不亲切。
将湛火送上文游的床之后,叶溯和诸多公司打过招呼不许录用湛火,让他至今无法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此时却用老熟人叙旧的语气问他过得好否。
这实在是讽刺至极。
无奈湛火对他总归抱有几分感激,实在懒得和他针锋相对。
“我过得挺好的。”
“你如今跟着文游,自然有大好前程,看来是我多虑。”
“如您所愿而已。”
“你还在怪我?”
“我……”湛火垂着眼,微一晃神,面色有些茫然,他不该怪叶溯吗?两人相识几年,湛火尊敬他,爱戴他,到头来被叶溯舍弃,打了药当做商业筹码送到合作伙伴的床上。药水伴随绝望在血管中流窜,让他毫无尊严地在文游面前出丑,既难以置信又需面对残酷的现实对他做出这种事的是一直信赖的叶溯啊。
他当时凌空一跳,虽未出事,却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不肯接受折辱,也是想单纯问问叶溯,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就算他冷淡漠然,仍然也有不甘心不懂得的一天。
而那种不甘心不懂得的痛苦恰恰是面前的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
是了,即使叶溯做过这种过分的事,也仍然对他有恩在先,舍身报恩理当是他的荣幸。何况文游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所以一切都不愉快都可以用橡皮擦擦掉。
叶溯的出卖不叫出卖,伤害也不叫伤害。
湛火抬起眼,失笑道:“我不怪你,难道要谢你?谢你没有下狠手,给我留一条活路,不至于让我真的被文游睡?。”
叶溯其实很了解他,特地留了一扇窗给他跳,还在楼下铺张垫子让他演一出贞烈的戏码打动文游。既保全了他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叶溯算计得又准又狠,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没有出事,所以还不能责怪叶溯。
是这样吗?
岛上的风刮得很大,人已经有点睁不开眼。湛火告诉自己冷静点,但还是不可避地狼狈起来。他呼吸渐粗,只好将目光调转到另一边,“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不懂你为什么做这种选择。你事后干预我的生活,是在罚我责怪你?你把我卖了,还要让我对你俯首帖耳,跑回你身边摇尾乞怜。”这么说着,湛火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总觉得越说,自己似乎越惨。
对面的叶溯始终沉默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歉意。
戴着金丝眼镜,仪态端方的君子模样。
湛火用强硬的姿态面对叶溯,叶溯叹了口气,微笑道:“小湛,你长大了。”
湛火抗拒道:“别这么叫我!”
“你学会分析问题,而且头头是道,但是有一点你错了,”叶溯说,“让你四处碰壁的人,不是我。”
湛火愣住,“你……”
他微笑着说:“虽然我的确存着袖手旁观,让你对我服软的念头。”
湛火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不是叶溯,那会是谁?
他心中的某个可能性被无限地放大,
*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差点派人去找。”
湛火刚到房前,便看见文游匆忙跑来开门,他换上了蓝白格子睡衣,穿着拖鞋,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你和李先生有事要谈,我当然得避嫌,他人呢?”
“早就离开了,以后不必这样,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湛火看见桌上摆着的东西,奇怪道:“牙膏怎么在这儿?”
“刚才说了太多脏话,我就一边等你一边刷个牙。”
湛火一听,便知道刚才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庆幸自己回得晚。
他给文游倒了杯水让他吃药,文游服下,这幅模样经常会给人一种他脾气好、容易相处的错觉。
但是实际上呢?
湛火看着窝在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的文游。
平心而论,文游待他不错。只是一个要权势有权势、要手腕有手腕的男人,凭什么纡尊降贵对他这么好?如果依叶溯所言,真的是文游在背后搞鬼,那么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他还记得自己被城管追得满街跑的日子,而那时的文游则莫名其妙负伤出现在他家附近。
他一边派人刁难湛火,一边待在湛火家中享受他的照顾。
一边害他,一边要同他做朋友。
这个人轻狂、自大、傲慢、自私、报复心重,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湛火想着,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
“嗯?”
文游将掩在鼻尖的薄被拉下来,挑眉道:“你刚才叹气了,为什么?因为李思明?”
湛火在外逗留这件事也同样让文游介怀,他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来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实在是担心。
湛火一愣,“当然不是。”
“那你在外面碰见什么,谁欺负你了?”
湛火心中一磕,面上不显,“作为文先生的保镖,谁能欺负我?”
文游变相将这句话理解成湛火将自己当成他的所有物了,听起来好像有点狐假虎威,但是他却不怎么在意,反而很开心,湛火有这种自觉就好。
他还想说点什么,谁知道湛火却径直打断他。
“好了,生病了就少说点话多休息,明天还要出席婚礼,现在先养蓄锐。”
说完便将灯一关,房间彻底黑下来。